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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喜歡上海的街道文化。爲享受那夾雜着生煎包子的香氣,我在晚夏的一天重訪瑞金二路,沒想到記憶中30年前的香氣撲鼻的小街發生了神話般地變化。
佔地面積3049平方米的街道文化活動中心主體大樓拔地而起,600平方米的操場令人神曠心怡。中心旁的婚嫁用品店的名字採用了日文外來語“花嫁喜店”,而中心五樓爲孩子們專設的活動場所“親子苑”的語源也來自當代日語。
上海從來就是吸收外來語、或用外來語的最前沿。上世紀20年代,“經濟、幹部、共和”等1000多個日本創造的漢字詞彙流傳我國,沿用至今並早已演化成本地中文,入住新華字典。而當代國人也從未懷疑這些詞彙的起源。這種漢字越境現象只有中日之間纔有可能得以存在。因爲在今天的地球上,使用漢字的國家只留有中國與日本。當然,我們知道韓國等亞洲國家目前正在努力恢復漢字。
日本遠在三世紀前就將漢字作爲本國的表記,將中國古典漢語作爲本國的國語經典。後來,日本運用漢字翻譯了西方的文明,並且活用西方的先進之處加速了日本近代化的進程。日本以自身的強國經驗證明了漢字文化可以推動社會發展,漢字媒介可以促進跨文化的良性循環,日本在事實上起到了境外傳承漢字文化的開創者與實踐者的重大作用。
因此,清末以來亞洲各國紛紛派遣留學生赴日深造,接受日本發展的經驗。留學生們在翻譯介紹日本的過程中,將日本爲翻譯西方先進的知識而創造的漢字詞彙直接引入到中國。就這樣日製漢字詞彙倒流中華。
當我信步走進與“親子苑”相鄰的舞蹈房、音樂室的霎那,不僅僅是眼球,而是全身心立刻被吸引住了。在那裏,退休後開始發胖的人們在跳,在舞,在唱,在說。他們的每一道皺紋似乎都在微笑,在訴說,他們是百分之百的真摯投入。因此,就連不甚敏捷的動作都給人以美的感受,令人感嘆,動人心扉。看得出他們幼小的時代沒有獲得接受完善教育的機會,更沒有機會接觸五線譜,讀不懂豆芽菜。但是,晚來的時光透析了物理生命,手捧五線譜的他們眼睛發亮,形態充實,感染了我,激動了我。我真想抓起一把扇子,和他們一起跳,一起唱,伴隨他們融入黃昏的紅雲,共同襯托街道的美麗。
我回味萬千,推開了手工活動室的門。那裏有幾位樸實的退休女工,她們在精心編制絲線動物。我被一匹小馬的生動所感,不禁捧在手裏欣賞起來。一位阿姐輕聲對我說,那是她連續拆編了三次才編制出來的作品。看得出,她的手曾經幹過粗活。過去,她大概爲生活所累,爲人生所苦,可是今天的她快慰、親切。我不由得握住她的手,從內心深處升起與她共同分享恬靜與自然的願望。
然而,我被染上寧靜色彩的心情不久便被海上文化中心旁的大寧劇院所激活。節目單上介紹了8月19日——11月18日的文藝演出內容,其中9場爲外國團體的演出,6場是中國創作節目。從數量方面看外多內少,但也可以反映出上海觀衆對世界的關心程度。而世界之大!我彷彿身處世界視野中的中國,世界視野中的上海,世界視野中的街道,我彷彿領悟到街道的彼方,上海人視野中的世界!
(作者爲旅日華文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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