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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山的小悅悅,未及享受人生,便撒手人寰。她被冷酷摧殘,被缺德碾壓,爲長輩扼腕,爲國人哀慟。傷逝,令人痛感當下道德淪喪,喟嘆古道熱腸不再,有人甚至聲稱,如此悲劇不會發生在西方。
事實上,見死不救的現象絕非中國獨有,“小悅悅”式的悲劇就曾發生在美國。2008年5月30日,康涅狄格州首府哈特福德市的公園街區,78歲的老人安傑爾·托裏斯去街邊小店買了一箱牛奶準備過街回家。這時,一輛小車疾馳而來,將他撞倒又從他身上碾壓過去後一路瘋狂逃逸。許多行人目睹了事故,卻無一人阻攔肇事車輛,也無人對托裏斯實施救助,而隨後從老人身旁駛過的9輛汽車,也無一停下。直到一分半鐘後,巡邏警車從事故現場經過,纔將老人送到醫院。
消息一經披露,當地市民頓時一片譁然,震驚而氣憤。哈特福德市警察局長達林·羅伯特極其忿怒地發表講話說:“我爲這件事感到羞恥,有些人怎麼會這麼沒人性,實在不可思議。我們心中好像不再有一個道德羅盤,什麼都變了。我呼籲,應該在哈特福德開展‘尋找靈魂’大討論。”呼籲贏得了從市議員到普通百姓的認同,主流媒體和網站論壇紛紛開闢專欄進行討論。人們一致認爲:這個城市需要重新尋找良心。而且,“尋找靈魂”的大討論波及全美,主流媒體大量報道,還追蹤傷者托裏斯的救治情況。此後,在托裏斯醫治無效去世及其去世一週年、兩週年之際,大討論一次又一次掀起熱潮。
可見,類似的悲劇不論在哪裏,都是偶然、極端的非常事件,並無國別之分,隨處都可能發生。重要的問題在於,悲劇發生後,如何將其轉化爲廣泛深入的道德拷問、靈魂洗禮,且不是“短促突擊”式的權宜之計,而是實打實地作用於社會生活,滲透於社會成員的意識。
有關社會道德問題,從來是人們關注並時常討論的一個焦點。西方一些國家的社會道德水準長期遭到質疑和詬病,比如早在20世紀初,法國詩人保羅·瓦萊裏在一次演講中甚至稱:“‘美德’這個詞已經死亡,或者說正處於消亡的節點上……我只在充滿好奇的對話中或者諷刺的話題中聽說過美德。”諸如此類的揶揄調侃,在“小悅悅事件”之後如潮似浪的議論評說聲中,也不時泛起,把“小悅悅悲劇”歸結爲當下國人的“集體冷漠”,歸咎於中國社會問題的積重難返。其實,無論古今中外,美德從來沒有“死亡”或“瀕臨死亡”,向善的力量始終存在於我們的生活中。偶爾、極端的悲劇發生,固然是非常不幸,但並不意味着據此就可認定社會失去了美德,失去了希望。
兩個國度、兩個悲劇的主角,一個是牙牙學語的無邪幼童,一個是顫顫巍巍的耄耋老人,遭遇的不幸卻何其相似乃爾,亦有着一定的邏輯聯繫。而同樣在這個問題上,美國人的那場由一起見死不救悲劇引發、業已持續了3年多的“尋找靈魂”大討論,則很給人以啓示。美國人痛定思痛,竭力從這個悲劇中汲取振奮精神、喚起美德的力量,3年多來一直沒有中斷、忽略、放棄這場大討論,誠如在今年5月11日爲托裏斯舉行的去世兩週年祭奠儀式上,哈特福德市市長彼得斯在講話中指出:“‘尋找靈魂’的大討論,讓每個人的靈魂都做了一次大洗禮。但這並不只是一場旋風式的討論,而會將這一悲劇性的事件永遠留在記憶中,讓深刻的羞恥感長期警示我們。我們已經對不起托裏斯一次,絕不能再有第二次了。向前走,把從他那裏搶走的正義還給他。”
我們的“小悅悅”也去了“天國”,那麼我們這場實際上已開始的“尋找靈魂”的大討論,是否也應該聚焦爲一個主題,使之更廣泛更深入?誠如廣東省委書記汪洋所言,我們每一個人都要用良知的尖刀來深刻解剖自身存在的醜陋。最要緊的是,這一場刮骨療傷,能否不要“旋風式”地隨着時光煙消雲散,而將其撕心裂肺的痛長久地銘記?能否拒絕健忘,讓這傷逝不歇地觸及我們的心扉,併發誓絕不讓悲劇重演,以慰可憐的小悅悅在天之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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