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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刑犯生命的最後幾天在做什麼?臨刑前的心理狀態是怎樣的?有哪些不願意透露的私密故事?本書描述了他們肉體消逝前的心靈救贖。如果不是被愚昧矇蔽了理性,被褊狹壓抑了道德,他們也許會像平常人一樣生活在陽光下。
上集回放:考慮到人性化執法,死刑犯紀年根要回家給父親奔喪的請求被批准了。押解的路上,每個人都很緊張。
二十二、逃脫(三)
副院長和童法官等人商量以後,決定按照原計劃讓紀年根下車到村裏去,不過車到村口便不再向前了。副院長指揮前面車的武警先和一個法警到紀年根家打招呼,維持秩序,這邊全部在村口的小土路前下車,車停在路邊,押着他步行進村。還沒有等紀年根走進家門,他的兩個姐姐就哭嚎着迎了過來,後門前的喪棚下一片哭聲,村民們也紛紛涌過來,一時秩序有點兒混亂。童法官有點兒後悔了。紀年根被家人簇擁到了喪棚,還沒有到父親靈前就跪了下去,大哭起來,連說對不起父親,對不起母親,說着說着竟然要一頭撞死在樹上,幸虧被旁邊的人拉住了。人越來越多,連遠處高堤上都站滿了人。童法官預感到要出事兒了。
突然,好像是紀年根的姑父和舅舅吵了起來,他父親家的人和他母親家的人開始推搡。紀年根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兒,只覺得有人拉他的胳膊,他以爲是法警,其實是他姐姐,而且再擡頭看時,法警和童法官已經被人有意無意地隔在好幾步之外動彈不得了。副院長等人急得在後面大喊,退後一步,站在土坎上大聲喝令大家站在原地不準動,誰再動就開槍示警。人羣反而更亂了。紀年根猶豫了一下,還戴着手銬,不知不覺地被人流“推”進了堂屋。堂屋的板壁後面有一個小門通往桑園,紀年根三步並作兩步穿過桑園,逃到高堤下面的水井房。武警和童法官都看到紀年根逃進去了,只是怎麼也想不到桑園還有小路通往江邊的高堤。
紀年根以爲逃到了安全的地方,直到透過水井房茅草的縫隙看到法警和武警以及部分村民圍攏過來。紀年根想從水井房再向江堤上跑,卻是光禿禿的高坡,很可能成爲武警或法警的活靶子。童法官身邊的一個武警舉起自動步槍向紀年根瞄準,他嚇出了一身冷汗,喝令其放下槍。村上的老媽媽,還有紀年根的兩個姐姐圍着副院長和謝庭長,讓他們千萬別開槍,說他沒有逃跑,只是看到父親去世了過度悲傷、情緒失控,才跑到水井房去,那是他從小玩耍的地方。他們還說紀年根從小沒有母親,可是很爭氣,從來沒有做過任何一件壞事兒,請法官給他一個機會,他會走出來的。
可是,過了一會兒,紀年根不僅沒有走出來,反而當法警向水井房靠攏時,忽然叫道:“不要過來,再過來我就跳下去了!”說着雙手緊緊地抱着一隻廢棄的磨盤,一隻腳跨入井欄中。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再這麼下去,紀年根說不定會耐不住性子跳下去,而且老百姓越圍越多,他很可能趁機逃跑。比童法官更着急的是執行庭的人,庭長几次要衝進水井房把紀年根抓出來,或者讓武警用帶瞄準鏡的狙擊步槍將他擊斃。現場職級最高的副院長和執行庭以及武警的一箇中隊長商量以後,還是讓攜狙擊步槍的武警退了下去。童法官先是在靠後的位置打轉,後來索性在樹根下蹲了下來,他在部隊時就落下了胃病,一着急準犯。不管一會兒會發生什麼情況,有一點是肯定的,童法官最少得挨一個處分,還要連累謝庭長。童法官忽然站了起來,“是我。你別的不講,總要講良心吧?!”沒有迴音。過了一會兒,傳來一記重物落入水裏的悶響,所有人的心都一驚。武警和法警正要向水井房衝去,卻看見紀年根搖搖晃晃地從茅草間挪出來,手上的石磨不見了,慢慢地向童法官走來。武警和法警迎上去,按住紀年根,給他加銬,用繩子把他重新捆結實。紀年根的兩個姐姐在一邊嚶嚶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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