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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史
□岑燮鈞
前一陣,有個消息說,一個老太太一年裏聽證了二十多場,是個商品價格聽證會的專業戶。於是,有人就懷疑這老太太是個托兒,老太太連說冤枉,說我是認認真真去聽證的,人家都解釋了上漲的原因,合情合理的,我總不能胡反對吧。
話雖這麼說,可也怨不得別人發牢騷,爲啥這聽證會就老輪到你,我就輪不到呢?是不是開聽證會發紀念品,否則你咋就這麼熱心呢?
反正,好事輪不到我頭上,而“被”漲價,我肯定有份。
但是,這樣的好事,有一回卻落到了西漢末年一個叫王盛的人身上。他是長安城賣燒餅的,也是一個無職無權的人,就像你我一樣,做夢都不會想到能參加一場意義非凡的聽證會。據說,他長得人高馬大,卻是個窩囊胚。那一天出門不小心,絆了一下,一籃燒餅撒得滿地都是,被無賴小兒搶去不少,所以,擺攤時悶悶不樂。眼看市面漸散,就意興闌珊地收了攤,打算回家去,還擔心老婆會數落。可是,大老遠的就看見自家門口擠着一堆人,走近一看,是官差,心裏就七上八下的:咋回事?我可沒得罪過官府,官差到我家來幹啥?沒想到的是,那些官差見了王盛,都齊刷刷地跪下了,稱他爲大人,把他擁上轎子,到了一個新府邸,告訴他,這就是他現在的新家。原來,他十八輩祖宗燒高香交了好運,上面讓他去參加王莽做皇帝的聽證會。
這個聽證會自然是不得了,名單由一個叫哀章的讀書人神授所得,在高皇帝的廟裏宣佈的。王盛真是受寵若驚,連老天爺都知道他的名字了,那豈有唱對臺戲的道理?王莽要從“攝皇帝”漲價到“真皇帝”,那是奉天承運,肯定投贊成票。
後來聽說,這樣的好事讓那個原來管城門的糟老頭王興也趕上了。他們兩個,一個“興”,一個“盛”,都姓王,不就是寓意“王氏興盛”嗎?這真是飛來橫福,王盛一夜之間由賣燒餅的變成了“崇新公”。後來,他們陪着王莽完成了“漲價”聽證會,王莽就做上了真正的皇帝。
自然,這樣的聽證會多多益善。其實,之前,王莽每漲一次身價,都有聽證會的。他不像中石化中石油,漲價沒商量,吝嗇到連個聽證會都沒有。他絕對不會省去這個程序,對程序正義,王莽深有體會。比如王莽升任太傅,賜號“安漢公”,一邊就有人大力歌頌周公,一邊還有人從塞外來獻上祥瑞之物白野雞。這就像新聞大肆播報世界石油每桶突破多少美元,意味着國內不久就要漲價一樣。後來,更不得了,大家都要求王莽的身價繼續漲,先後上書的有八千多人;連老百姓都覺得王莽身價不漲,他們買的股票都要跌,日子過不下去了。一次次開聽證會,要求只有一個字:漲!王莽沒辦法,只得漲價到“宰衡”這樣一個新官職。其實,他是學秦始皇的,“皇帝”稱號來自於三皇五帝;而商朝的賢相伊尹做過“阿衡”,周朝的周公做過“太宰”,兩者合一,不就是“宰衡”嗎?可是,王莽誠恐誠惶,流着淚說我原是不想漲價的,可大家自發地開了多次聽證會,要我漲,我沒辦法,只能謝謝大家了。
那麼,漲了就消停了嗎?不然,周邊的人還是不肯罷休,覺得王莽這一次還是沒有“漲”得徹底,還有上升空間。幹嘛呢?再漲,漲了好啊,就像專家說的那樣,房價繼續漲,能使大家的資產增值,在世界富豪排行榜上,又多幾名中國人,那是多光榮的事。於是,王莽加了“九錫”。當時,開了個全國性的聽證會,有九百多人要求王莽身價繼續漲。
漲價是沒有盡頭的,一切皆有可能。於是,賣燒餅的王盛、前長安城門衛王興,都收到了參加聽證會的邀請。因爲神授的一個金匣子裏有他們的名字,要求他們讓王莽繼續“漲”,王興王盛能不主張“漲”嗎?王莽盛情難卻,在一次次退回漲價申請表的情況下,終於狠狠心,說免得大家辛辛苦苦一次次來參加聽證會,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一次性漲完算了。
王莽終於漲到了皇帝的身價。再往上漲,要碰到老天爺的額頭了,諒他也沒有那個膽。可是,我們的電價水價肯定還有上漲空間,而各行各業也都面臨着勸漲的壓力,說不定有一天輪到你去做王盛王興了。起碼,你也可做做上面那位善解人意的老太太,覺得他們解釋得挺有道理的,不漲是我們佔着便宜了,那多不好意思啊。
得,漲唄!
岑燮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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