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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識楊恩芳女士於渝。印象中,已逾天命之年的她溫文爾雅、灑脫幹練,言語中頗有俠女之風。那次談至興起,她擊節而歌,一首《登黃山看日出》,竟讓我情難自已:晚霞裏/攀援絕壁千嶂/只爲揮別那/最後一抹天光/看夕陽,瞬間隕落的悲壯/星月下/登凌天梯萬丈/只爲迎接那/天邊第一道曙光/看旭日,噴薄而出的輝煌/舉足間/穿越古今/把時空丈量/轉眼間/走過日月/看乾坤跌宕/起伏峯谷/方知天高地厚、人生匆忙/會凌絕頂/才懂精神至上、地久天長。
就此,我們成了情趣相投的朋友。
何爲好詩?“詞以境界爲最上。有境界則自成高格,自有名句”,這是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爲好詞立的標準。近讀楊恩芳女士的新作《芳心詩集》,深以爲觀堂先生所言極是。翻開詩集,音韻鏗鏘華美,意旨豐饒潤澤之作時有可見。且風格迥異,異彩紛呈,既有“巨雷轟鳴海天中/平地拔起萬仞峯/山崩倒卷千堆雪/化作白裙舞巴風/(《巴西海潮》)”的雄渾與豪放,也有“天暖風寒/心緒理還亂/昨是今非若夢幻/難把真情挽/人性若存良善/行端氣正心寬/只怕小人誣陷/曲解最傷情感/(《曲解》)”的婉約與清麗。詩人就像一位高明的導遊,引領我們時而步入大山名川,聽松濤陣陣,看奇峯聳立;時而徜徉江南名苑,領悟絲竹管絃的音韻,欣賞珍花巨石的奇絕。你實在難以想象,這不同的景緻竟同爲一顆芳心描繪。
詞以境界爲最上,何爲境界?絕非獨謂景物也,乃作者人格特質與品格高下的展現,其核心,是一個“真”字。筆下有真景物、真性情者方可謂之有境界。詩人在《芳心詩集》裏營造的境界所以令人心動神馳,蓋因爲作品中的真情所致。
楊恩芳命途多舛,時爲親情所困,時被流言所擾。這一切對於一個哀怨自戀的弱者,或成滅頂之災;然對於執著於生活與事業的詩人來說,卻成爲了一份珍貴的生活饋贈。她“以自然之眼觀物,以自然之舌言情”,或抒胸中感悟,或吐心中塊壘,無不被真情實感所浸洇。比如,牽掛是什麼?詩人的回答是:“那是一種緩緩釋放的疼痛/一種生命血液的吸納/那是人生燭光的不竭燃燒/一種漸漸消淡的光華/那是融進你生命無法剝離/結在命脈上/一碰就會噴血的痂”。試問,沒有歷經歲月的風霜,怎麼會有這樣真切而厚重的詩句?楊恩芳歷經磨難,但從來沒有放棄過內心的堅守。因爲真情流淌其間,所以讀來令人動容。
一首好詩僅有真情還不夠,還需要功力和技巧。沒有冶爐,何以造干將?26歲便有長篇小說問世的她,勤勉好學、厚積薄發。詩集中的律詩、絕句,賦、比、興的靈活運用,足見其國學功底的深厚。英國詩人柯爾律治有句名言:詩,最好的字,放在最好的位置。而做到這一點,則很考驗詩人的藝術功力。楊恩芳妙筆生花,每每能爲我們熟知的景物賦予神韻。言情撩人心絃,寫景豁人耳目。有學者雲,西方文學所留存人間的最核心的部分,用海德格爾的一句話來說,就是“終極價值的追問能力”,也就是知識分子的使命感與擔當精神。這實際上應該是一切優秀文學作品的精神內核。《芳心詩集》輯詩262首,無論“江山靈韻”,還是“情海流漩”、“人生求索”,都讓我們看到了一位知識女性自覺的責任擔當:以一片芳心,向這個世界發出一聲聲真誠的祝福。呼喚愛,呼喚着明媚的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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