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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有光老先生近年來頗受媒體關注,與其說他是我國唯一一位與愛因斯坦有過面談的人,以及連襟沈從文的傳奇經歷增添了他的色彩,倒不如說是有光老自身的魅力更具吸引力。解放前他已擔任復旦經濟研究所教授,研究金融問題。與金融不沾邊的語言文字結緣,是受大學時興起的拉丁化新文字運動的影響。當時周有光只是覺得好玩,就寫了一篇題爲《關於語法問題》的文章,投給《語文》雜誌,沒想到不久後就刊登出來了。此後他便孜孜不倦地致力於漢語拼音化的研究,成爲享譽中外的語言學家。
生活中,我們常常有許多千載難逢的機緣發生,記得有一句歌詞就是這樣唱的“千年等一回”,民間也有“無巧不成書”的說法。對於周有光老先生,我早有耳聞,但一直無緣拜訪。
2011年早春3月,我攜女兒喜姐參加幼兒園入園的面試,回到家和往常一樣習慣性地打開博客,驚喜地看到了周有光老先生針對我撰寫的《劉廣迎書法印象》一文,品賞培靖公所擬的一則將軍名聯:愛人以德光日月,讀史爲鑑暎虹霓。可能是老先生一時興起,借韻贈我一聯:愛人以德日月明,讀史爲鑑身心寬。橫批:文蔚武尉。名聯首尾竟呈出“愛讀明寬”四字,令我備感惶恐。
憶丙子歲,臧克家老曾親書“明月當頭詩似海,寬心處世氣如虹”名聯予我,已備感榮耀,今又得百零六歲周老先生的贈聯,是何等幸事!有光老向來是我輩敬仰的前輩大家。他學貫中西、國士無雙。最讓我稱奇的是,他竟以106歲遐齡,還上網開博而遨遊,仍擁有一顆朝氣蓬勃的心!一個歷經滄桑的百歲老人,一個看透世間百態的人,依能緊跟時代步伐,對社會保持着十分鮮活的互動、創新,令我們年輕一代更擁有了拼搏的楷模。通過多方努力,與有光老長子周曉平教授取得聯繫,終於在2011年國慶節期間,得以攜帶喜姐拜見仰慕已久的周有光老先生。
由於之前做了預約,通報身份後,保姆田姐很快把我們讓進了書房。這是一間早有耳聞今日得以親見的小屋,佈置簡單儉樸。臨窗是一張老舊的小木桌,黃色的漆已經被磨掉了大半,露出了木頭原始的紋理。最吸引眼球的是東牆上掛着的五幅鑲在鏡框裏的照片,其中有兩幅是我在網絡上早已熟悉的:一幅是周先生自己的半身照,一幅是他跟夫人站在鮮花叢中的合影,照片中二老溫文爾雅,彰顯出深厚的學養和曾經的溫馨往事。
我和喜姐的到來打破了書房的安靜。老人家目含慈光,安排我坐在書桌的對面,利索地規整好桌上的鋼筆、剪刀等各種文具和一沓已做修改的打印文稿,戴好助聽器,樂得像個孩子一般忙不迭地把喜姐拉在身邊做起了遊戲,一邊又細緻地問:“你會寫拼音嗎?我教你……”
時間在老人的生命裏是蹣跚而行,但在他的小書屋裏卻飛快如梭。將近兩個小時的時光,在喜姐與老人的一陣陣歡笑中度過。臨別時竟倏生了惜別之情。老先生說:“喜姐3歲,我的尾巴都比她大了3歲,但是我們卻是同齡人。歡迎你帶喜姐再來!來啊!”我感慨萬端,有光老真是人愈老,愈發風趣、機智和童心未泯。接着他又說:“帶孩子來一趟很辛苦,謝謝你們給我帶來了快樂,來而不往非禮也。”欣然提筆在我帶去的冊頁上非常認真地爲喜姐和我分別題寫了“瞭解過去,開創未來”八字寄語和“愛讀明寬”四個大字。
今天是有光老先生107歲壽辰,他和我們一起揮別了2011年,走進了2012,我們在他的身上能感受到一種非常獨特的東西,是厚重的學識和做人的坦然,亦可以體悟他的爲人之道和修身之法。此時,我蟄居京西一隅衷心地祝福老人健康、快樂。希望以後的日子裏,他天天喝着咖啡,品着紅茶,吃着蘋果泥,快樂地享受“被上帝遺忘”的幸福時光。
2012年1月13日凌晨於京城玉衡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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