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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南島的東線公路分高速公路和舊公路,我比較喜歡的還是舊公路。每至週末,約三兩好友驅車而行。公路兩旁,樹木茂盛,不見人影,只有一片林子接着一片林子,宛如穿行於無人的森林深處。有時隨意往哪個小岔路口一拐,就會有意外的驚喜——不多遠,必定會出現一個掩映於密林深處的村莊。
先是一兩幢孤零零的農家房屋,然後,再往林子裏走,只要有路的地方,就會房屋人影漸多。村口一般很少狗,多的倒是怡然自得的小雞,悠然邁步的鴨,或沉默似金的水牛。
村莊邊一般都會有廟,而且一般建得不錯。供養的,當然是本土的土地公。到廟裏看看,會發現不少本地特色,比如捐建欄裏,一排名字,排在前面的多是海外鄉親。
村民們似乎個個都見多識廣,對外來人毫不驚訝。最多幾個小孩圍着你轉一轉,當然,你若要討口水,他們會熱情得不得了。
他們都過着悠閒自在的生活,三五幾個坐在樹下喝茶,扯着淡——海南話叫講古。還有一些則在樹下織漁網。面前放着一部小機器,轟鳴着,粗黑的繩子來回拉扯着,編成一張漁網。旁邊,多半有一條木板船。
井是村裏的中心,由於海邊鹹水多,淡水少,人們對井很重視,挖出一口井,必砌牆修邊保護好,井多半很深,深不見底,水確實清冽爽口。
很多好房子都空着,一問,主人或搬去城裏了,或是海外親人建的,爲留個窩,好過年過節時回來拜祭祖宗。海南人比起內地不少地方來,似乎更重祖宗、親情、鄉情。所以一到節假日,城裏空空蕩蕩,全趕回老家了。
由於海南海外華僑奇多,所以邊防出入境處每天辦理出入境手續的,竟是鄉土打扮的居多,全是去探親的。外地人初次看到這一景象,往往十分不解。
如果沒有自然災難或外來的原因,這些小鄉村幾千年都會平靜如斯,人們過着亙古以來和平、安穩的生活。
黃昏和清晨經過三亞的長堤路,會看到很多漁船,比較小的那種,有時船上還住着不少人,大人、小孩都有。高高的船杆,船頭船尾還晾着衣服,船棚裏大人在忙着,燒火做飯,小孩不時伸出頭來看外面。
我有一段時間對這些漁船很好奇,不知道他們從哪裏來,要到何處去,這裏不過是他們漂泊人生中的一個驛站。也許因爲有了人的氣息,海鷗也常會來這裏飛來飛去,與人相伴。如果是灰濛濛的早晨或黃昏,看到這樣忙碌的漁民,心裏會起一種蒼涼的感覺。如果天氣晴朗或寒冷,倒會覺得這樣一家人相互依賴的生活也很溫馨。
三亞的周邊沿海還星羅棋佈地散佈着一些小島,如西島、蜈支洲島等,這些小島各有不同。如果是單獨的遊者,我倒更願意去這樣的小島,體驗一種獨自一人遠在天涯的感覺。
我清楚地記得我第一次到蜈支洲島時,最驚歎的其實還不是潔白如雪的沙灘、沙灘上到處爬行的螃蟹,清澈透底的海水、海里悠遊的五顏六色的小魚以及島上的奇花異草和樹林深處輕輕驚起的小動物,而是在晚上,四周充滿巨大的空寂時,空空蕩蕩的海邊沙灘上搭起了一個白色幕布,放起了電影。
那種感覺真是奇妙無比。一部老舊的放映機嘎嘎做響地兀自轉動着,放映員也不知道去哪裏了。看電影的人很少,三三兩兩地散坐着,有時甚至一個人也沒有,但電影照樣放着。遠處是天低海深,暗雲重重,或者是遼闊的星空,海上點點漁火,另一種人生在電影裏自行演繹着,想想也是不可思議的體驗。
一位詩人朋友說:魚們也在看電影。
是的,我們和魚們一起看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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