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本報記者鞏崢通訊員胡博
墓園中,一位頭髮花白的古稀老人,顫巍巍撫摸着眼前的兩方骨灰盒,滿面含悲地說:“妹子放心吧,我把他給你帶來了,你交代的事,我辦完了。”這是日前在豐臺區花鄉黃土崗村上演的催人淚下的一幕。
這位古稀老人叫張淑英。時光倒轉34年,同在黃土崗村下鄉當知青、又都在村裏安家落戶的寧國芬,臨終前將智障丈夫李德財託付給張淑英照料。
如今,從黑髮到白頭,一諾千金。張淑英將自己照顧了半輩子的李德財與寧國芬合葬,讓夫妻二人九泉下團圓。昨天,記者見到了張淑英。“李德財這一下葬,我也算對得起寧國芬妹子當年的囑託了。”拭去眼角的淚,老人緩緩嘆了口氣。34年來的朝夕相處,已讓張淑英與李德財一家不是親人勝似親人。
李家與張家相距不遠。“出了家門,順着衚衕向東走120步,再折向南走48步,就到了。”張淑英說,“我每天早上起來遛一彎兒,晚上吃飯後又遛一彎兒,都到他家去看看,給他送飯、幫他洗臉洗腳。他家兩個兒子也有智力殘疾,誰也照顧不了誰,沒人照看真不行!”
在張淑英無微不至的照看下,八旬的李德財紅光滿面。誰想到,去年的一次摔倒,竟最終使兩位老人陰陽相隔。
“去年11月底,可能是脈管炎留下的病根兒,李德財突然就站不起來了,一天夜裏忽然摔倒在地上。”張淑英回憶起來,眼角又滲出淚花。
第二天一早,張淑英照例上門看望,一看這情形,二話不說,從村委會要來車,拉上老伴兒柴士宏,一路直奔宣武醫院。樓上樓下,掛號問診,聯繫輸液,打水喂藥……從早上九點一直忙活到下午四點,張淑英老兩口兒累得直不起腰。
夕陽落山,老兩口兒把李德財送回家。可着急的事還沒完。雖然暫時度過了危險期,但是李德財後背開始大面積生褥瘡。(下轉第二版)
(上接第一版)“我們天天到他家幫着上藥,還找了一個專業的護工伺候他。瞧着德財那麼難受,真心疼啊!”老伴兒柴士宏說道。
然而,褥瘡面積越來越大。“在家養了四天不見好,我一看不能等了,得趕緊送醫院。”張淑英說。
宣武醫院、豐臺醫院、鐵路醫院……附近有名的大醫院跑了個遍。“都沒牀位,我急得血壓也高了。”張淑英說,最終病人送到了花鄉衛生院,一顆懸着的心這才放下來。
然而,一天夜裏,噩耗還是傳來了。“我記得清清楚楚,他是今年1月17號走的,還差5天就過年了。”張淑英嘆嘆氣說。從發病到入殮,張淑英前前後後忙活了兩個月。“她也是70歲出頭的人了,我心疼她,就幫她一塊兒操持。”老伴兒柴士宏對記者說。
“累不怕,當時我這肚子裏還有一樁心事,不辦妥當了我睡不好覺。”張淑英接過話頭。這樁心事,就是爲李德財、寧國芬夫妻倆合葬。張淑英先是趕到附近的豐臺郭公莊村思親園,爲李德財聯繫墓地。因爲寧國芬的骨灰在另一家墓地寄存,張淑英又趕到那裏,把寧國芬的骨灰取出來,拿到思親園,這才完成了合葬。爲這,張淑英東奔西跑了整三天。“值了,他們倆口子終於能在一塊兒了。我這心裏也就踏實了。”張淑英說。
這兩個多月的奔波,只是張淑英半生照顧李德財的一個縮影。34年間,李德財病了,張淑英送去醫院;餓了,張淑英把熱騰騰的餃子送到嘴邊;張淑英還給李家的兩個兒子說上了媳婦;還幫李德財積攢了17萬元的存款……
自打照看李德財一家那天起,張淑英就爲他家記起了賬,收入支出、事無鉅細,白紙黑字記得清清楚楚。錢全部委託村委會財會人員存入銀行,李德財看病等花銷,張淑英全是向村裏申報,按項支取,一分錢都不差。這樣的家庭賬本,張淑英已爲李家記下了十多本。昨天,記者翻開了李德財住院直至入葬兩個月期間,張淑英記錄的賬本。時間、款項、收款人……密密麻麻,羅列一清。
李德財下葬後,醫藥費報銷及財產分配等事宜,還得張淑英接着操心。這一點,張淑英也早想到了。“第一次住院花費12300元,都是出自李德財存款。”張淑英指點着賬本說,報銷後,她給李的兩個兒子平均分配,各6150元。李德財的喪葬費5000元,也給二人各分一半。就連李德財最後一筆煤火費310元也給二人平分……
一句承諾,半生付出,張淑英無怨無悔。“現在,我時常回想起,我和寧國芬妹子,55年前下鄉插隊剛來黃土崗村的時候,那時候我們多年輕啊。這一晃……”張淑英哽咽了,她反覆唸叨着自己當初的承諾,“妹子,這下你放心吧,你交代的事我辦完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