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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復一年,在這陽春三月,我又回到了故鄉三河古鎮。多少往事漸在歲月流逝中淡去,唯有童年在故鄉的快樂時光,至今仍是記憶猶新。
在我出生的上世紀四十年代初,三河還在水運昌盛的時期,鎮上商賈雲集,人聲鼎沸,而鎮邊的鄉村卻是一種空曠寧靜的景象。每至春月,外公便帶我去郊遊,田野裏麥苗蔥綠,菜花金黃,長長的圩堤上散列着茅屋農舍,土牆前後時而露出盛開的桃花。清風拂面而過,傳來青草塘中的陣陣蛙鳴。外公策杖緩行,我與另一小友帶着風箏,緊隨外公身後,一邊玩耍,一邊背誦着“清明時節雨紛紛”之類的詩句,約莫走了十多里路,前方的煙樹林中出現了一個飛檐的瓦頂,外公用手杖指着對我們說:“迎水庵到了”。繞過一片竹叢,我們看到了對着河水的庵門,庵裏供奉的是何方神聖,當時是全然不知的,只記得庵牆旁邊有一家賣燒餅的茶棚。外公是位德高望重的宿儒,通曉古文詩賦,善寫魚尾篆書,對於手工製作也是技藝精湛,此時在鎮上南大街開着一家“春泰醬園”,爲人慈祥忠厚,經營誠信有道,遠近的街紳鄉民對他都非常崇敬。茶棚主人見他來了,連忙笑迎奉茶,給我們也拿了幾個燒餅。三河的燒餅有蛤蟆酥、蠶蛾酥、板凳腿等品種,我們吃了一兩個就跑到空場上,用麻線把外公親手扎糊的七星風箏放了起來,猶如一顆豔麗的巨星在蔚藍的天空扶搖直上,村裏的孩子們都跑來仰首觀看,拍手歡叫。近午時分,外公在茶棚主人再三推讓之後付了茶點錢,我們也收回了風箏,興高采烈地從原路回家了。
斗轉星移。瞬息之間六十多年過去了,外公仙逝已有四十二載,爲了表示對老人家的懷念,在清明回鄉掃墓之際,與表弟又約來了當年的小友,而今我們雖到古稀之齡,卻仍然興致勃勃地又往迎水庵一遊。先從南大河過橋至二龍街,再向右轉便進了村莊的小路,從前人煙稀少的圩埂上現在蓋滿了房子,麥綠花黃的良田中又橫亙着一大片開發區的樓羣。幾經詢問,終於來到了一所小學的門前,這裏就是迎水庵的舊址,庵堂早已被毀了,周圍也沒有看到任何故物遺存的痕跡。正在盤桓間,有村婦來到庵前的積水塘中捶衣洗菜,池水目下還較清澈,但其源頭卻已被泥沙淤塞了。置身於此,不禁引發了一番時過境遷,古風蕩然的感慨。歸來之後,大舅父嶽禮文先生說,迎水庵曾有一副楹聯的上聯,曰:"迎水菴菴門迎水",下聯至今沒有人爲之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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