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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回暖,我終於說動幾乎從不請假的妻請了兩天假,加上雙休日,去浙江沿海走了一遭。其中,開車跨海是主要內容。
車從嘉興一上杭州灣跨海大橋引橋,我的心便如同車輪下的海潮涌動起來。從2003年設計建造這座大橋,我就關注它,憧憬有一天從海橋上通過,感受橫空穿越杭州灣的愜意與自豪。
太雄偉壯觀了。從大橋聳入雲端的倒V字形斜拉塔下穿過,浩瀚大海便從眼前漫無邊際鋪陳開來,大橋好似託着我的車在水中犁開一條水道前行。
遠遠的海輪伴我同行,近近的海浪卻像是碎語嘆息:你們人類船在我們身上走,橋往我們骨子裏扎,車在我們頭頂上飛,也是太欺負人了。60至90公里,是大橋的限速範圍。我走的是最低速。橋上不讓停車,我只能這樣慢速在橋上通過,儘可能多看些,妻在車上儘可能多拍些照片。
大橋36公里長,海上橋面32公里,我的速度在橋上耗了半個多小時,時間和距離都夠長。遠古聖人“一劃開天”著《易經》,一劃也最富想象力和創造力。杭州灣上這一劃把我從上海到寧波的距離一下縮短了130多公里,幾近一半。而要從經濟地理上看,杭州灣這個中國自古最富有的區域核心層外延了,特別是寧波因爲末端交通劣勢得到改善,經濟活力無疑將得到更有力的迸發。
架橋,爲免涉水之苦,渡舟之危。古來考慮推動一方經濟發展並不多。因爲,這要有相當雄厚的資力保證,還要懂得流體力學和材料力學的合理使用。我看過歷史上有名的河北趙州橋、江西婺源的彩虹木橋及江蘇周莊的雙橋,都造型巧妙,說巧奪天工也未嘗不可,而且經久耐用,但僅小橋流水而已。
橋,要成爲橋樑,從門口小河、過山小溪走向江河湖海,只是些精緻的小構思就不行了。它需要國家的科學和經濟實力來保障。一座有難度有規模有長度的橋樑,實際上是國家的光榮。我不曾忘記新中國成立後的武漢長江大橋,讓毛澤東主席揮毫“一橋飛架南北,天塹變通途”。可那畢竟是前蘇聯設計督造的。在那以後的錢塘江大橋,尤其是南京長江大橋的建成纔給國人真正長了臉提了氣。“文革”期間,借紅衛兵串聯,我到杭州下火車就直奔錢塘江看大橋;南京長江大橋離得近,上世紀70年代裏,找着各種機會和緣由坐火車乘汽車過,還用腳上去量過。以後,又走了長江、黃河、淮河和海河上許多的橋。
不再年輕的我,不再有設計建造橋樑的夢想,不再爲沒有超越的橋樑喝彩。可杭州灣要建造跨海大橋重新挑動了我的神經。杭州灣那麼長,當時的世界第一長橋能誕生?我懷疑。錢塘潮就來自杭州灣的頂託,頂托起驚濤駭浪船不敢行人不敢近。那個灣承載的海洋壓力太大,橋身怎麼受得了?浙江沿海景色難比南海北海,關鍵是水似泥湯,灘塗都是爛泥,這麼鬆軟的稀泥一兩千個墩身如何扎得住?再有這海水不比江河,腐蝕性很大啊!
擔心無疑多餘,我手握方向盤愜意地自我哂笑,因爲我行駛在這往來6車道的橋上,海橋的建成本身已作回答。不過,在我自豪的行駛中,我知道橋樑建設者克服戰勝我這個外行看似簡單的問題付出的一定不少。據說有不下十幾項獨特發明和創造的紀錄在這裏產生。
在觀賞和思考中,我忽然發現這如“一劃開天”的橋身並不是筆者的,而是有輕度S形曲線的,太奇妙了;大橋的隔海護欄,是橙、黃、藍、綠、紫交替變幻的,海水總是黃的,眼前的色彩卻不斷變幻調劑。大橋猶如一道彩虹般美麗。這些一定是考慮大橋過長,司機、乘客過橋容易疲勞而進行的人性化設計。
大橋海上觀景休息平臺,如海鳥飛翔,是人性化最精彩的一筆。這個平臺除觀景休息外,還是整個大橋的智能數字化檢測處理的中樞。大橋基本一公里一個監視器,可適時檢測每一個硬件及接口,網絡及數據庫時刻分析大橋的健康狀況,提供給大橋管理者隨時決定養護方案。這樣一座可以說是數字化管理的橋樑,其現代化程度至少在國內目前罕見。我在緩緩通過海上觀景平臺時,我知道我觸摸了大橋的心臟,大橋也觸摸了我的心臟。
再往前要抵達杭州灣南岸了,這邊的灘塗顯得很長,已是寧波慈溪地界。我沒有急着往前趕路,而是拐入了南岸服務區。
回頭再細細看一眼這壯觀的跨海大橋。它只是壯觀嗎?我發現我粗淺了,大橋高低有致曲線柔和與杭州灣的地理水文特點非常相貼,如同西湖中的蘇堤安瀾臥波順勢而爲。我驚歎它是高度美學和力學的結晶。
我身邊的一陣聒噪打斷了我的思考,是個很有錢模樣的主在給朋友和家人說他們投錢的比例,分析投資的效益,滿臉的興奮和得意。是啊,這座投資一百多億的大橋,民營佔了大半。我雖然有些煩這老闆張揚,可我也不能不爲這藏富於民的國力動容。
杭州灣跨海大橋,這“一劃開天”的內涵更豐富了。它,在大海中向前伸展,極目也難見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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