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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海傑現在想聽音樂,方式多而便捷。但最具魅力最真實的音樂,還是在現場。不久前在上海大劇院聽了兩場倫敦交響樂團的音樂會,再次體會到現場的不可替代,現場的原汁原味。
先說小提琴家莎拉·張演奏肖斯塔科維奇的第一小提琴協奏曲,從第一樂章“夜曲”開始,莎拉·張的身體就已前抑後揚,左右搖擺,其“運動”的幅度之大,幾乎要碰撞和跌倒在周圍的樂手中。演到激動處,她還會情不自禁地踹上幾腳,既像足球運動員,又似武林高手——雖然如此,不得不說,莎拉·張的音樂性非常好,她所有的形體動作,你可以不欣賞,但確實是發乎於情,動之於形,她是用激情燃燒,全力以赴地演奏音樂。甚至覺得,如果沒有這樣的形體動作,也許就出不來如此動人心魄的音樂。這首曲子我聽過多人演奏,但莎拉·張的現場演奏,最令我熱血沸騰。
對肖斯塔科維奇的第五交響曲,指揮大師捷捷耶夫的掌控堪稱一流,尤其是到了第三樂章,樂隊進入化境。雙簧管、單簧管、長笛等木管樂器依次奏出淒涼孤寂的樂句,輔之於輕微細密的絃樂,細若遊絲,絲絲入扣,無語凝噎(此時我看到只有幾位一提的樂手在細微地運弓)——人生況味,歷史煙雲,如夢如幻,長歌當哭。那是一種怎樣的感動呵!第四樂章的尾聲,向來是樂迷談論的話題,金鼓齊鳴下,絃樂(尤其是一提聲部)以持續、機械、神經質的長音義無反顧不屈不撓地奔向終點,捷捷耶夫在處理這最後的高潮時,絃樂不是以奔放而告終,而是在鼓聲後略微“拐了個彎”,似吐了一大口怨氣而結束。細想之下,也有道理。“肖五”是一部憤懣不平之作,照俄羅斯指揮大師羅日傑斯特文斯基說法,尾聲的絃樂長音就像俄語的“我”字發音,“我我我……”——經歷過“文革”的中國人,都能理解俄羅斯人當時的心境。只是感到滑稽的是,當年的俄羅斯當局,怎麼會認爲“肖五”是一部歡慶勝利的作品?
最後說柴可夫斯基的第六交響曲。幾年前,也是在大劇院,特米爾卡諾夫指揮聖彼得堡愛樂管弦樂團演出“柴六”,第四樂章結束時的幾下低音貝斯撥絃,給人印象深刻,傳神地表達了老柴暮年萬念俱灰的孤寂心情。這次音樂會演到此處,我特別留意,但我似乎只聽到一下清晰的低音貝斯(也許我沒聽清,也許樂聲細微),就結束了。後來我問幾位樂迷朋友,有的說,沒注意這個細節;有的說,好像是隻有一下。回家後我找出多個“柴六”的CD和DVD版本(包括捷捷耶夫的唱片),竟發現各有不同:有三下、四下的,也有五下、六下的。看來這涉及到樂譜,要由音樂專家來釋疑了。
這就是現場音樂會的魅力和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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