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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麥尚文博士
(暨南大學輿情研究中心副主任)
如果你每星期追着看央視的“每週質量報告”,一定覺得我們的生活質量糟糕透了——吃的大米饅頭、喝的牛奶、坐臥的傢俱、呼吸的空氣……就連生病服用的膠囊,都可能有毒。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你還依賴權威、迷信專家,說不定會雪上加霜,很是受傷。
過去一週,“毒膠囊事件”鬧得沸沸揚揚。由一顆膠囊引發的大戲,每個人都在看,每個人都是主角。這場真人秀,無需策劃,瀰漫迅速,看點頗多。先是媒體發佈調查,曝光多家藥企問題膠囊鉻超標,一些企業甚至從不檢測鉻含量,由此掀起事件衝擊波;隨後,各路主角紛紛拿起道具,陸續登場。
“企業家”把自己描述爲受害者,遲遲不致歉;更有甚者,扔一把火毀滅證據了事。衛生部門領導這時站出來,一邊讓大家要看到企業家向善的主流一面,一邊義正辭嚴,敦促企業家要有社會責任感。與此呼應,衛生部專家委員接力“釋疑”,“一天吃六個膠囊沒吃多少鉻,不要恐慌”。地方的表情則輕鬆很多,膠囊藥企所在地的縣官接受記者連線,談吐從容,把屬下各部門做的大量卓有成效的工作羅列一番,負面事件正面談。惹火上身的藥企代言人也出來表個態,說藥企證件齊全還出事,“很無辜”。看上去,這些人都應對自如,套路熟悉,位置感很好。
公衆更是不放過機會,從配角自提爲主角。他們在日常生活中“自救”,創新吃膠囊的方法;在談笑間“自諷”,開發段子流傳,調侃肚子餓了“買兩雙皮鞋,一雙拿來穿,一雙拿來吃”。這些大多是過往常用的公民表達套路。不同的是,公衆啓用了新的懲戒式動員模式,在社交媒體平臺上,他們用自己的麥克風和布告欄,轉發、責令主管部門領導引咎辭職,圍觀、批判爲失察機構代言的專家,呼應者衆。
這一次,由於媒體調查掌握核心事實,真相清晰,少了謠言的干擾,呈現出來的輿論場取向也很明朗。當事企業自恃後臺,反應遲鈍,重壓之下被迫直面社會,但爲時已晚,形象盡失。擔責政府機構還是舊式思維,逢媒體挖坑纔去填,缺乏自我反思;面對危機輿情,被動應付近乎敷衍,未能積極進行風險溝通,保守姿態依舊,結果,微詞變危機。
在一起公共事件中,當政府缺位、責任方封閉、媒體無力時,面對一堵堵“隔離牆”,公衆往往倚重於專家的獨立建言與釋疑解惑。但在“毒膠囊事件”中,“專家”的表現乏善可陳。衛生部全國合理用藥監測系統專家孫忠實呼籲大家“要冷靜,不必恐慌”,一日數粒鉻超標膠囊無礙的言論,被網友諷爲“故作天真”。這與3年前北大教授孫東東“上訪戶多有精神病”的言論如出一轍,科學姿態丟掉,公言身份也盡失,引來輿論洶涌。
專家當爲掌握科學知識之公言者。而今,專家代言的樣本,俯拾皆是。在一些公共事件中,專家身份存疑,要麼扮演“消音器”、“滅火器”角色;要麼發言不慎,製造新的爭議,源源不斷,話題即生產力。專家生產觀點,被代言方獲利,媒體制造噱頭,各方獲益。汗牛充棟的專家話語,自貶價值,失言將失信於公衆。
當作爲社會中立信息節點的專家被腐蝕,以此編織起來社會網絡,將面臨被感染的風險。恰如這一次的毒膠囊事件最終牽出一連串的社會症狀一樣。在這個意義上,一顆膠囊有毒、衆人“生病”的社會面相,及其所折射的社會聯結與信任重建命題,值得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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