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暴力！

　　兒子從小就喜歡女孩，在得知我蠢蠢欲動地老想再生一個的時候，兒子明確地表示，想要個小妹妹，他可以幫我帶。

　　上幼兒園小班的時候，兒子眼中最美的女孩叫妞妞。皮膚白皙，眼睛小巧，未曾開口哭先聞，什麼時候看她，都是懷裏抱着個娃娃，嬌羞默默地躲在老師身後，很膽怯地看着人。我不止一次地問兒子“妞妞好看麼？”兒子給出的答案總是很堅決。我再問“哪裏好看”，兒子便回答“長得白！”

　　兒子長的就很白，白到每次我帶他出門，總有相熟的朋友疑惑地問我他到底長得像誰。我們兩家人都算白，但誰也沒白成他那富強粉的樣兒。估計是他把我們所有人的基因給累加了。因爲這點，兒子從小也喜歡膚色白的。其實誰也沒刻意教過他，但是他就是認定“白爲美”。更加變本加厲的是，他還更堅定地認定“黑爲醜”。班裏幾個膚色黑的恰巧又是男孩子，所以，那幾個小男孩很無辜地從開始就不招兒子待見。

　　上大班以後，兒子的審美情趣趨於理智，對於女孩子也不單純地以貌取人了。但是，兒子還是一如既往地喜歡文靜的，愛哭都沒關係，說話沒大聲、欲說還休的最好。可悲催的是，女大十八變，小班時候還梨花帶雨的女孩子們不到兩年個個都成了花木蘭。每次從幼兒園接兒子回家，一路上兒子始終保持着三年來一直慢吞吞的節奏，而我們倆的身邊，永遠是三五個小女孩呼嘯而過，還時常有人停下來拍他一把，笑話他太慢。

　　有一次週末，我沒開車，正好搭妞妞媽的車到四環邊上。我坐在副駕駛，兩個孩子坐在後面。妞妞熱情地邀請兒子去她家玩。小姑娘很大聲地叫兒子的名字，說：“你去我們家玩會兒吧！”我從反光鏡裏看着兒子抿着嘴羞澀地笑。妞妞又問了一遍，兒子還是笑。小姑娘急了：“問你兩遍了！你倒是去不去啊？”兒子這才嬌羞地說：“呃……那好吧，可是……我可不在你們家住啊……”

　　上學以後，兒子還是一如既往。一年級的第一學期，給兒子安排的同桌是個女孩。但是，膚色黑，個子高，長得胖，最要命的是，小姑娘留了個板寸，不管從遠望還是從近瞧，都是一副運動員的好身板兒。兒子卻很鬱悶，一回家就向我投訴，說從沒見過這麼邋遢的女孩，感冒了總是擤鼻涕，完了還把鼻涕紙藏在桌鬥裏。我安慰兒子，感冒嘛，總會流鼻涕，上課的時候當然要把髒紙放在桌子裏，下課才能扔啊。可是兒子還是一臉嫌棄，大聲抗議：“噁心死了！”

　　二年級以後，坐在兒子後面的小女生屢屢被兒子提及。小女孩和妞妞有幾分神似，眉眼細細的，自然也是白白的，兒子最滿意的是她溫柔的性格，還經常提醒丟三落四的兒子快一點做作業，很是溫暖。

　　三年級的春節，我帶着兒子和另外三個家庭外出旅遊。車上，兒子和另外兩個同歲的小男孩一見如故。我半躺着假寐，聽着男孩子們互相說着各自的小祕密。一個男孩說他曾經半夜裏偷偷起來偷糖吃，把廚房裏半罐子白糖都吃了；另一個說有一次自己沒完成作業，就把作業本藏起來，騙姥爺說沒帶回來。輪到兒子了，我支棱着耳朵聽着，兒子慢悠悠地說：“我們班有個女孩喜歡我……”我頓時睡意全消，那兩個小男孩一臉豔羨地看着兒子，還有一個神往地問：“長的好看麼？”

　　回家後好久我都在“問”還是“不問”中糾結。憑着直覺，我猜測可能是那個坐在後面的小女孩。開學以後，我又忍了兩個星期，終於有一天鼓起勇氣問兒子那個女孩的情況，兒子反應淡淡的，說什麼都是“還行”。我迂迴着試探：“聽說她挺喜歡你的？”兒子的神情依然波瀾不驚，還是答：“還行。”我說那你喜歡她嗎？兒子很肯定地說“不喜歡”。我釋然又好奇，問：“爲什麼啊？”兒子說“太暴力！”我仔細回想小姑娘的樣子，覺得挺溫柔的啊！兒子發狠地說：“那是當着你和老師的面！你們一不在，她就老掐我！”我長舒一口氣，安慰兒子：“我也覺得她不太適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