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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年攝於天津東興樓(前排爲川島芳子,後排右二爲段連祥)
“方姥”畫像
晚年的段連祥
張鈺畫的“方姥”居所原貌
“方姥”居所原址現狀
張鈺畫的“方姥”
2006年的冬天,吉林省四平市一幢普通的住宅樓裏,昏暗的燈光下,張鈺伏在姥爺段連祥身邊。“……小鈺,姥爺快不行了。可有檔子事只能跟你說,那個從小帶你、教你的方姥姥就是川島芳子!”
姥爺臨終前吐露的涉及半個多世紀的歷史疑案,扣動着張鈺的心……
父親的照片
長春。張鈺的家。45歲的女畫家張鈺拿出姥爺留下的“鐵質密碼箱”,密碼箱鏽跡斑斑,裏面存放着“方姥”的遺物,8年來,姥爺臨終前的一席話和保險箱裏每一件物品,像是一張連接歷史謎團的撲朔迷離的網,在網的每個節點上,張鈺尋找着線索。
2009年3月,張鈺和母親及吉林省社會科學院研究員王慶祥等一行人來到日本。日本長野縣松本市,川島芳子紀念室裏,一張照片引起了張鈺的母親段續擎的注意。
“這是我父親呀!”段續擎一句脫口而出的話,令一行人驚訝不已。一張1937年攝於天津東興樓的照片上,川島芳子端坐前排,照片上6個人中,5個人都標註了姓名,只有後排一位年輕的士兵沒有署名。
“照片是1937年拍攝的,那時候父親應該就是20歲左右,年齡符合。”
一行人翻拍下川島芳子紀念館的照片,帶回長春。段連祥20歲時的照片找不到了,段續擎只好拿出一張父親年長時的照片。
吉林省公安廳影像鑑定專家臺祿林用鑑定人影像的專業技術“三停五眼”、面部五官比例、電子影像重疊的科學方法進行比對鑑定。鑑定後,臺祿林開具鑑定書:站在川島芳子身後的年輕人就是段連祥。
張鈺這纔想起,姥爺在世時偶爾和朋友提起川島芳子的點點滴滴:“那時候我還小,也就十幾歲,有時候和姥爺去遛彎,姥爺好像特別喜歡顯擺那點事,看見曾經的戰友就說起他還和川島芳子通信之類的事……”
東興樓邂逅
當年河北路口的東興樓已不復存在,因爲川島芳子的名聲,東興樓也曾顯赫一時。“神祕的川島芳子往來於東北與平津之間,暗地從事不可告人的陰謀活動。天津審判漢奸的記載中,川島芳子在天津的據點,就是東興樓。”吉林省社科院的王慶祥研究晚清歷史和溥儀生平30餘年,諳熟川島芳子的歷史。
段連祥如何與川島芳子有了一張合影呢?“1935年段連祥從日語學校畢業後,被分配到‘滿鐵’工作,開始在奉天皇姑屯檢車段當檢車員,後來又轉到西安檢車段當檢車員。在此期間,他因日語好,還給四平鐵路局的日本警察局長當過翻譯,可以經常跟着日本警察局長出差,有時也去天津。當他跟警察局長去天津東興樓飯莊吃飯時,見過川島芳子。”張鈺想起曾聽姥爺講過的往事。
段連祥的一生有着怎麼樣的歷史?是否擁有接觸、保護川島芳子的歷史條件和現實條件?張鈺和王慶祥等考證學者一頭扎進歷史的海洋中,搜索出生前緘默本分的段連祥不同尋常的人生經歷。
段連祥,瀋陽人,母親於氏出身滿族正黃旗,祖上系給清太祖努爾哈赤守陵的正黃旗武官。段連祥的舅舅于德海,清末曾在清宮擔任“御前廷上行走”,經常能見到王公大臣們上朝商議國事,與川島芳子的生父肅親王善耆交往甚密,常代他轉呈奏摺。
辛亥革命後,于德海前往英國,在倫敦經營珠寶行。1920年于德海回國探親,因膝下無子而把當年兩歲的段連祥收爲養子並帶往英國。此時,清朝的肅親王善耆正在東北旅順,于德海便去看望,並在旅順“肅王府”遇到川島浪速,於是兩人一見如故,此後關係更加密切,常有書信往來。
1932年僞滿成立後,于德海再回瀋陽探親時肅親王善耆已經去世。通過商業活動,于德海又結識了“滿鐵”副總裁松岡洋右(川島浪速的內弟)。兩人交談甚歡,言談間不免談起已故至交肅親王善耆和松岡洋右的姐夫川島浪速,彼此之間便更覺近了一層。
段連祥就是依靠舅父于德海的資助,唸到中學畢業。之後又藉助松岡洋右的關係,考入了奉天(瀋陽)虎石臺日語學校實習科,從1934年5月至1935年1月,專門學習9個月,奠定了他的日語基礎。畢業後,還是藉助松岡洋右的關係到“滿鐵”皇姑屯車站當檢車員。
張鈺聽說,段連祥在東興樓接觸到川島芳子後,曾用日語寫了一封長信,通過川島芳子的祕書小方八郎轉交川島芳子。意思是說日後芳子小姐如有需要他段連祥的地方,他願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始料不及的兌現
“可能是因爲祖上的皇室關係,還有同學的介紹,川島芳子才被安排投奔段連祥。”如何接管川島芳子的過程,是張鈺聽病榻上的姥爺一點一點敘述的。
其實,段連祥也沒有想到,給川島芳子信中“在所不辭”的承諾真有兌現的一天。
1948年末的一天,段連祥正賦閒在瀋陽浦河的家中,想不到,他在四平僞警察學校時的同學於景泰找上門來。
“姥爺說,於景泰告訴他,在村子外的公路邊上,還有兩個人,請他去見一面。”段連祥也不遲疑,跟着於景泰出了村子就直奔公路。
在村外的公路邊上站着一男一女,男的中等身材,微胖,似曾相識。
“這不是警校時的教官七哥嗎?”段連祥認出來,面前就是四平僞警察學校的日本教官秀竹,人稱七哥或直呼“老七”。
女的個子不高,穿一件黑色的棉布袍,頭上裹着嚴嚴的黑色頭巾,胳膊上挎着一個布包裹,只有兩隻大眼睛機警地審視着。段連祥沒想到,面前這位有些憔悴的女人就是昔日的偶像川島芳子。
“姥爺說,經過敘述,他才知道川島芳子沒死,死的是個替身,她被秀竹帶着逃跑,開始在北京深山的幾座寺廟裏周旋,知道段連祥會看風水,長春曾是僞滿洲國的首都,川島芳子對長春有着特殊的感情,她纔來投奔段連祥,讓他在長春選擇一處風水好的安身之地。”
幾經考慮,段連祥和於景泰安排川島芳子住在長春新立城的一處平房,川島芳子化名“方姥”,於景泰1966年去世後,段連祥獨自照顧“方姥”,直到她1978年去世。
川島芳子死了嗎?
川島芳子沒死嗎?跨越了半個多世紀的驚天謎團一經拋出,跌宕起伏,王慶祥等幾位考證學者埋進書海、史料中,搜尋答案。
1945年8月15日,裕仁天皇宣佈日本無條件投降。
1948年3月25日,被關押在北平第一監獄的川島芳子迎來了人生的最後時刻。清晨6:40,一生槍響,刑畢。
監獄大門外等了半宿要看熱鬧的人們,北平的十幾家大小報社揹着照相機的外勤記者,都被拒之門外。據天津《大公報》報道:“金逆璧輝昨晨處死,遺屍已由日僑領去舉行火化,北平記者採訪被拒記聯會提抗議。”
沒過多少天,北平的報紙上又一則關於金璧輝(川島芳子)的消息,把剛剛沉寂的北平城再一次震撼了,最新消息:“金璧輝(川島芳子)的死刑替身是劉小姐!”
一個名叫劉鳳貞的女子——死刑替身“劉小姐”的妹妹,先後兩次投書河北省高等法院及報社,揭露和控告有人買她姐姐做“替身”的經過詳情。
信中這樣寫道:
“我姐姐劉鳳玲,她是個孝女,面貌像金(璧輝)一樣,也會日文日語。我母親聽我盟哥劉仲儕的話,把我姐姐的命賣了十條黃金。臨執行的頭天晚上,見到監獄二科萬、王兩位科長和典獄長吳大人,他們纔給了四條金子,欠下六條,說過幾天就給。”
當年參與執行“槍決”川島芳子的人都已作古。王慶祥找到1948年3月25日《北平日報》等報紙的報道和“金璧輝”(川島芳子)被執行死刑後的屍體照片——在一羣與行刑有關的人員圍觀下,兩個記者模樣的人,正在拍照停在木板上的一具女屍。女屍長髮圓臉,面容有些模糊,體型微胖。
而據從日本找到的G.H.Q參謀第二部(G2)記載:“從其遺體所見,由頭後部射入炸子,導致粉碎性毀容,難以辨認死者正身。但在服刑中芳子仍然是男式短髮,而屍體卻是女式垂肩長髮,而且對照遺體照片,短粗長髮的死者,並非小巧玲瓏短髮的芳子形象。”
王慶祥等考證學者再次找到吉林省公安廳影像鑑定專家臺祿林。現代的鑑定方式非常先進——用電腦將川島芳子行刑後的照片“立體”化,再作骨骼鑑定,與川島芳子生前照片對比。
鑑定結果令人瞠目結舌——屍體照片與川島芳子不是同一個人。
《朝日新聞》電視臺編導後藤華說,花費百萬日元而完成的這一項鑑定已有結果,行刑後躺在門板上的女屍不是川島芳子的概率爲99%。
有人解放後見過川島芳子
2008年6月28日,王慶祥等考證學者在天津出席第二屆溥儀研究國際學術討論會,他們提交了論文《川島芳子在天津的活動及其“生死之謎”的最新考證》,引起了轟動。
與會的清太祖愛新覺羅·努爾哈赤十一世孫愛新覺羅·德崇隨口說出一句“閒話”:“關於川島芳子這件事,我們家人早就知道。”
這句話觸動了王慶祥。
2008年9月25日,德崇和王慶祥講起了昔日的往事:“那時我剛從北京來瀋陽的家。當時我家住在瀋陽市皇姑屯三義棧衚衕的一個帶門樓的大院裏。在1955年至1956年的冬天,確曾見有一位穿‘棉猴’圍頭巾的女人來到我家,家裏有人叫她‘璧輝’。”
“後來,姐姐告訴我,‘那天來家的璧輝有學問,有能耐,能文能武,多才多藝……連死都有人替’。”
王慶祥把德崇的講話錄音拿給段續擎聽,段續擎想起, 1955年冬天,她患病,每年冬天都在南方的“方姥”,從千里之外的國清寺趕回了長春。
“‘方姥’就穿着一件‘棉猴’外套,並圍了一條黃色的格頭巾,而且, ‘棉猴’的帽檐還有着像狐狸皮的保暖毛邊。”
新報記者勞韻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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