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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年年底,王小平與王小波兄弟
如果有一種書寫能堪稱是真正的“零距離”,那麼書寫者一定是親人,而不會是自己。因爲他們是與自己最親近的人,同在屋檐下,有着最近的血脈或情感。於是,在他們的記憶裏,往事歷歷,觸手可及。
最近,王小波、張純如、馬友友等幾位名人的親人相繼出書,講述自己情感深處最熟悉的人。他們記錄的,既是公衆視野裏的名人,也是他們生命中最重要的親人,而這樣的記述,對於平日裏只知名人其表的讀者而言,是另一種體驗和領悟。本報記者蘇莉鵬
王小平筆憶王小波:你是我兄弟
如果王小波活着,今年整整六十歲了,但是十五年前他因病離世,生命就此定格,然而在文字和思想的世界裏,他一直活着。
關於王小波的親人,世人皆知他有妻名爲李銀河。這些年來,人們從兩人的情書裏、從李銀河回憶亡夫的文章裏,閱盡他們的愛情與王小波的才情,但王李二人相遇畢竟於成年,對於王小波的童年、成長、天性,以及王小波如何成爲後來的王小波,恐怕李銀河也只是靠後來的瞭解,而能見證和經歷這些的,非王小波至親的父母手足不可。
王小平是長王小波三歲的親大哥,如今是美國圖蘭大學的哲學博士。對於這位哥哥,王小波曾經說過:“我哥哥的智力超過我十倍。”然而在這位智力超羣的哲學博士新近撰寫的《我的兄弟王小波》一書中,並沒有炫耀自己的智力與學識,而是感情飽滿地記錄下與王小波兄弟二人的成長經歷,以及對這個特立獨行的弟弟的深邃瞭解。他說:“我只希望讀者能從書中看到一個具有特別感觸能力的人,一個以獨特品位體驗人生的人,一個對這個世界的滋味過於敏感,常常會被魘住,並始終保持童心的人,看到他營建的精神家園,以及他一步步走過的心路歷程。”
他與他,同氣連枝
這是一本紀念弟弟的傳記,但更是一本回憶錄。年過花甲的王小平從弟弟出生的北京成方街開始,回憶了一個落難的多子女家庭裏,孩子們艱難卻也不乏快樂的成長曆程。王小平記錄了很多與弟弟的童年趣事,比如用長竿捅馬蜂窩,捅完之後抱頭逃竄;大饑荒時,半夜到人民大學的棗林偷棗吃……王小平說:“小波自小和我投契,無論幹什麼鬼蜮勾當都在一起,平日裏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被姐姐們稱作一狼一狽。”
兄弟的情感往往因彼此懂得而更顯厚重。王小平在回顧早年生活時寫道,他有一個感覺,他和王小波的關係,在普通兄弟中也不多見。“我們好像生來投契,在內心中很少隔膜。套用一個邏輯術語,就是有一種靈魂上的同構關係。這當然與共同的生活環境有關,更重要的是遺傳上的原因。”在王小平心中,王小波不只是個童年的玩伴,有共同血緣的手足,而且是世上難覓的知音,是一種同氣連枝的感覺。
小波是個大智若愚的孩子
因爲小時候經常發呆,王小波被家人稱爲“傻波子”,而王小平卻在弟弟時常發呆的表情裏,看出了他的深刻和與衆不同。“在童年的時候,我們忙忙碌碌地追隨着自己的天性。小波時時現出一種癡癡呆呆的神情,對於一個孩子來說,這是十足不正常的。但我覺得很可理解,他無非是對這個世界的滋味過於敏感。”從小,王小波的心靈活動就輕易不會向他人公開。
“人之恩親,無如兄弟之最厚”王小平與王小波如今雖已生死相離,但在王小平回憶的文字裏,兄弟二人坐在陽臺上看暮色降臨的背影,依舊清晰。
摘選
小波結婚
他們(王小波與李銀河)在浪漫精神中結合,這就是說,結婚成家了。他們二人都無心張羅俗事,按一般標準來看,他們的日子過得潦草之極,也就是沒餓死而已。按照我媽的說法:“他們在一塊兒吃什麼,吃精神嗎?”按照小波丈母孃的說法:“這一對寶貝放到一起,就差給他們脖子上各拴一塊大餅了。”
我毫不懷疑,他們二人在自己的世界裏過着極其豐富,極其高尚的精神生活,並在一定程度上練就了喝風屙煙的本事。據小波說,李銀河可以一連幾天靠吃餅乾度日,不以爲苦。小波也是得混就混,實在口中淡出鳥來的時候,才動手炒點菜吃。對他們的境界,一般人只能高山仰止而已。
據小波說,李銀河過日子比他還馬虎,有一天,她買了幾個松花蛋回來,跟小波說:“達令,我們今天有好東西吃了。”打開挎包一看,松花蛋早就擠得稀爛,連皮帶殼和包裏的種種雜物均勻地混在一起。小波雖是丈夫,但輕易不讓老婆做一回菜,不爲別的,就因爲她廚藝不佳,炒出的菜實在難以下口。如今想來,他們倒是大有孔夫子賢徒顏回的風範:“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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