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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看電視,某沿海城市的海邊懸崖上,上演一場發藝秀:一對模特,繫上安全帶,如雙飛燕,兩架鞦韆,凌空盤旋,身旁是嶙峋亂石,腳下是驚濤拍岸,悠悠晃盪,帥哥處驚不亂,操持一把剪刀,爲美女打理被海風撩起的絲絲長髮。
剃頭匠也是藝人,一把剪刀、一柄梳子,風剪雲。技藝蕪雜,據說在清代就有了表演的成分,剃、刮、梳、編、掏、剪、剔、染、捏、拿、捶、按、接、活、舒、補,花頭名目有十六種之多。《金瓶梅》裏的剃頭匠小周給西門慶篦頭、按摩,亮幾道絕活。
手藝存在活泛中。懂得傳承和創新的弟子們,將祖師爺留下的活計,發揮到極致,終因機器操作無法引入,將理髮這一行當昇華到“髮型創作機構”,演繹時尚標新立異。
手藝、手藝,手工的藝術。一件用手工縫製的皮包,價格不菲。據說,阿迪達斯工程師爲球星巴拉克、貝克漢姆做鞋,300道工序,都是純手工。郭德綱在京城開的德雲華服店,手工定製的服裝,售價從千元到上萬不等,不少網友驚呼“比LV還貴”!
手藝拒絕粗糙。製作器物的工匠,神情安詳,用近似於淨手焚香的心態,一點一點地小心雕琢。小小差錯,會給物品留下瑕疵。
手藝喜歡縝密的心思。低頭製作過程中,心無旁騖,正襟危坐,目不斜視。一件半成品,容不得一絲馬虎、半點差錯。沉浸其中,注入靈魂,才能成形成器。
手藝講究德和行。器物打磨、孕育的過程中,手藝人必須很賣力。常常幹得汗流浹背,卻不能馬虎、偷懶、敷衍了事。如果少工減料,偷雞摸狗,便會讓自己的高度變得矮小,形象變得猥瑣,信譽掃地。
外公在世時,沒讀過什麼書,卻有一手做皮箱的好手藝。那時候,左鄰右舍,誰家女兒出嫁了,她的父母總要笑嘻嘻地登門,像現在求某個人的字畫一樣,求外公做一隻皮箱,裝些陪嫁的錦緞絲綢,金銀細軟。
我見過外公做的皮箱,經過幾天的手工打磨之後,泛着暗淡光澤,散發皮革特有沁脾氣息。皮箱的把手、四角留有外公手指摩娑的印跡,靜靜地等候它的主人來拎取。
小時候,我把外公用於製作皮箱的什件,挪作製作彈弓、鐵環的工具,把那些錐子、鐵錘、扁鉗弄丟了,丟失在童年的時光隧道里,終未得到一隻外公爲我定製的精緻皮箱子。
市面上再難尋真正純手工製作的器物,工業化的機器操作,甚至是機器人,代替了人工,許多手藝正在消失,但手藝之中包含的那些樸實人格、縝密細緻、嚴謹精良,卻在手藝的製作過程中,熠熠生輝。
剃頭匠也是藝人,手藝抵達內心。
□王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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