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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這兩年草根和小人物崛起的故事不少,但從保安到北大學生的經歷聽起來還是比較新鮮。在教育界,甘相偉早已是個傳奇人物,不但是“2011中國教育年度十大影響人物”,而且,他還是保安出書的第一人。
這陣子有本書被討論得火熱,書的作者是一個“80後”的湖北小夥,生長在農村,本來是北京大學的一名保安,經過努力考上了北大中文系,今年畢業。書名起得很好——《站着上北大》,作者的名字叫甘相偉。
因爲出了新書,更因爲從保安到北大學生的經歷,這陣子甘相偉被媒體報道不少,不過他特別害怕被當作名人或是勵志偶像,採訪時他對自己的身份做了一個定位——農二代保安。甘相偉生於山區的農民家庭,第一次高考,他成績不理想,考取了一所專科學校,畢業後在廣州找了一份工作。2007年,他辭職到了北京,在一直嚮往的北京大學做了一名保安。一年後,甘相偉參加成人高考,高出分數線60多分,被北大中文系錄取。未名湖畔,一張安靜的書桌,一段美好的時光,是他夢想落地的地方。
甘相偉的書由北大校長周其鳳親自寫序,周其鳳這樣寫道:“相偉是個聰明人。我不止一次對北大的同學們說過,最聰明的學生應該是那些能夠最大限度地利用北大資源武裝、提高自己的學生。北大的資源用之不竭,學生用得越多,北大就越好、越富有、越高興。相偉在這方面的智慧簡直髮揮到了極致,這是特別值得北大學生學習和效法的。”
從農民到保安,再到北大學生,甘相偉的經歷被當成了勵志偶像劇,不過在甘相偉的講述中,我們或許能夠理解,小人物能夠成才,並不是傳奇。甘相偉能做到,有他自己的倔強和堅持。
城市快報(以下簡稱“快報”):北京大學是很多人的夢想,但很少有人像你這麼執著,把好好的工作辭了去北大當保安,你對北大的這種感情是從哪來的?
甘相偉:我上中學的時候看過一本書叫《北大才女》,作者是張曼菱,書裏寫得最多的是未名湖的風光和在北大講學的一些大師的魅力。我看這本書時心潮澎湃,因爲我一直都比較喜歡文學,所以對北大這樣的人文環境特別嚮往。另外我是農村長大的孩子,農村的孩子都信奉“知識改變命運”,我從小學習好,所以就覺得北大應該是我最高的理想。
快報:你大專畢業後在廣州工作,後來辭職去了北京,是因爲工作不開心嗎?
甘相偉:在廣州工作的時候,我最大的收穫就是更好地認識了自己,明確一生要走什麼路,一個不足就是沒有學會說粵語。廣州是一個充滿創造力的城市,但我心裏一直都有個未名湖情結,在廣州總是覺得缺點什麼,所以那段時間過得雖然安穩,但比較煎熬,所以我辭職來北京也算是聽從內心的呼喚吧。
快報:你當時決定去北京後是怎麼打算的,就是想去看看北大嗎?有沒有想過生計的問題?
甘相偉:我覺得在北京找一份工作養活自己應該不成問題。我先是在一家學校當老師,2007年8月份的一天我走進了北大,沿着未名湖走了一圈,我覺得未名湖比書裏寫的還美。當時我經過一棟教學樓,透過玻璃門看見桌子旁坐着一位年輕的保安,當時他正專心讀着一本文學書,這個保安的年齡看上去和在校大學生差不了多少。我很納悶,怎麼會有保安在值班時間看書呢?我就走過去和他聊天,他透露了一些“內部消息”:北大保安大隊有鼓勵保安員學習的傳統,對於一些刻苦求學的保安員,保安隊還會幫他們調整適合學習的崗位和班次,比如安排到教學樓值班。在這裏,那些好學的保安員便可以有更多的時間用來看書學習,而且也方便向教授、學生請教。我突然有些動心,就決定面試北大保安。也是他幫我聯繫了隊長,面試成功後我就當上了保安。
快報:你是2008年參加成人高考考上北大的,考上後你一邊做保安一邊做學生,你的生活怎麼安排的?
甘相偉:我們保安站崗三班倒,我常常是站了一天,下班後趕忙吃一口東西,換件衣服去上課,但這種感覺特別好,很充實。如果上課和站崗衝突,我會和同事調班,然後請他們吃飯。
在北大我是沒有休息日的,我每天都要工作和學習,一般早上6時30分起牀,先到未名湖畔讀書散步,有時還會幫清潔工阿姨打掃廁所,我的學費、生活費都是從工資裏節省出來的。我在吃飯、穿衣方面沒有什麼講究,只要吃飽就好,穿衣只要乾淨自然。還有就是我特別喜歡買書,有時會爲了買書而寧願吃一段時間的方便麪。
快報:你和同學相處得好嗎?他們有沒有因爲你保安的身份對你“另眼相看”?
甘相偉:我們同學之間相處得很融洽,大家在一起特別愛開玩笑。我和老師、同學們一起去北戴河遊玩,坐在大巴車裏玩遊戲,笑得前俯後仰。來北大後,我總是想起農民工子女接受教育的情況,爲此我加入了北京大學教育知行社,做支教老師,到北京市昌平區振華學校給學生們上課。
快報:你的書裏有一句話很打動人——生命貴在有痛可受,現在大家把你作爲草根的勵志偶像,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爲你的成長經歷吧?
甘相偉:對,我就是一個最典型的農村孩子。我5歲的時候父親去世,我三爹(父親的弟弟)放棄了快要到來的婚姻,和我媽媽組成了新家,撫養我和姐姐,這讓我看到了農民最真實的善良、樸實,所以我告訴自己一定要報恩。我家裏一直都不富裕,從小到大學費都是借的。讀初中的時候,我每個星期都要走十幾裏山路,那山路蜿蜒盤旋,我揹着很多書。我性格比較倔強,就跟自己說一定要這麼走着回家。我想也是這種苦磨練我,讓我遇到困難有很好的心態調整。
快報:你也說了家裏條件不是很好,而且你要報恩,但是當保安、上北大並沒有很好的收入,你的父母是什麼態度?
甘相偉:農村的父母當然都望子成龍,但他們對我很寬容,父母經常問我:“你開心嗎?”其實我能在北大聽各種大師、名家的講座就是最開心的時候,不開心的情況很少。
快報:高考的分數最近要陸續出了,對於考生,你有什麼話要送給他們?
甘相偉:我對高考的壓力特別理解,不管你考上什麼大學,都要選擇自己的興趣、愛好、特長,發揮優勢,這樣纔會有更大的競爭力。
快報:現在你畢業了,畢業後的打算是什麼?
甘相偉:我5月份剛剛辭去了保安的工作,我希望畢業後能做大學輔導員,或者中小學語文老師。總之是希望能從事教育工作,但現在還沒有最後確定。
快報:大家都說如今是個拼爹的時代,在你看來,對於沒有家世背景的草根而言,怎麼樣儘可能地實現自己的理想?
甘相偉:相信一句話——起點不能決定終點。
本組撰文本報記者蘇莉鵬
照片由甘相偉提供
關於他的五個熱點問題
五問甘相偉
1.聽說北大的保安都具有哲學思維,會問進入者三個哲學問題:“你是誰?你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你問過這些問題嗎?
甘相偉:其實北大每一個角落裏都充滿學術味道,我常常看到食堂廚師也去聽類似植物學這樣的課,他們覺得在北京大學就應該提高自己的知識水平。
2.做保安的時候,你有沒有私自放行過沒有出入證的人?
甘相偉:只有一次沒有履行職責。2008年,主持人曾子墨要來北大主持一個節目,但是事先沒有辦車證,我讀過她的書,她坐在車裏被我認出來啦。通過簡單的談話,我就讓她的車從北大西側門開進去了。我就“犯”過這一次錯。
3.你在未名湖邊散步的時候都想什麼?
甘相偉:我經常想我能走多遠,我把自己當做試驗品,想給自己也想給別人看看,我能走到什麼程度。
4.人家說在大學裏不談戀愛是遺憾,你有這種遺憾嗎?
甘相偉:我也有喜歡過的女孩子,但是交往後發現彼此不是很適合,如果有機會能在大學談戀愛很美好。
5.你是怎麼請到周其鳳校長給你的書寫序的?
甘相偉:這本書我請了一些北大的老師、學生幫我寫評語,我最後一看,就剩下北大校長沒有邀請了,於是我就抱着試試看的心態給周校長寫了一封信。我知道周校長是從湖南農村考上北大的,能夠理解農村孩子的求學艱辛,而且周校長特別平易近人,每次我到校長辦公樓去拿信件,看到周校長,他都會向我們問好,所以我有信心他一定會給我寫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