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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國樑今年是我恩師、評彈藝術大家嚴雪亭(1913-1983)誕辰一百週年以及逝世三十週年的紀念日。作爲他的關山門弟子,理應上臺參加紀念演出。但由於自己沉痾染身,力不從心,所以只能寫一篇小文,以作紀念。
嚴雪亭,15歲就拜響檔徐雲志爲師,是徐師的開山門大弟子。習《三笑》。一年後就登臺破口,開始揹包囊,走官塘,輾轉於江南水鄉。幾年後,在碼頭上已小有名氣。
先生從小志向遠大。1935年,22歲的他就勇闖上海灘,在上海租賃房子,安營紮寨,決心接受這個競爭最激烈的考場的挑戰,接受水平最高的聽衆的檢驗。他積極去電臺播音,到書場演出,憑着穩重大方的颱風、乾淨利落的說表、親切流暢的彈唱、鮮活生動的角色,得到了上海聽衆的承認和讚賞。
先生很清醒,自己是說《三笑》紅的,但當時說《三笑》的藝人特別多,大響檔還有好幾檔。其中恩師徐雲志及響彈響唱的夏荷生都在巔峯時期,紅得發紫。他感到,在短時期內要憑這部《三笑》超越前人、登上高峯是不可能的,只有另闢蹊徑,打出自己的看家書目,才能立於不敗之地,躋身大響檔的行列。他經過仔細研究,認準《楊乃武》這部書能使自己的藝術才能充分發揮,走出一條具有自己獨特風格的路子。他毅然以300元大洋買下署名海隅生,參照任之初及李(文彬)氏《楊乃武》的腳本,走上了攀登藝術高峯的艱難歷程。
先生爲說好《楊乃武》,可謂花盡心血,竭盡全力。他一連數月在圖書館查閱清史資料及有關《楊乃武》一案的報道文章;他冒着酷暑去餘杭縣倉前鎮實地考察;他拜訪了楊乃武的女婿姚芝山,瞭解到許多鮮爲人知的內情;他爲楊乃武給葛小大診脈開方符合醫道而請教多位老中醫;他重金聘請熟悉清末官場的北京人教他國語及清代官場禮節;他專請紹興保姆學習紹興方言以起好師爺角色;他經常出入於影院、劇場,觀看電影、話劇、文明戲,爲的是借鑑新文藝的表現手法,豐富自己塑造人物的手段;他經常一人禁閉房門,在藤椅上默默沉思,或對着鏡子苦練角色……
功夫不負有心人,嚴雪亭先生的《楊乃武》以書情的結構嚴謹、故事的內容厚實、特別以嶄新的表演手法:說表的乾淨利落、唱腔的流暢親切、立體化的人物塑造,將評彈的單檔藝術推向一個新的高度,使人耳目一新,讚譽的信件如雪片飛來。
20世紀40年代中期,嚴雪亭先生的《楊乃武》已大紅大紫,每到一地,羣衆夾道歡迎、燃放鞭炮,猶如過節,不論大小書場,一概爆滿。即使“冷場子”,嚴雪亭一到,方圓幾十裏,聽衆都會紛至沓來,水鄉航船,載滿聽客,因此被戲稱爲“雪亭”號。1948年,《書壇週刊》登載選票,由聽衆評選十大說書名家,嚴雪亭榮登榜首,被稱爲“評彈皇帝”。
解放後,他加入了評彈界第一個國家劇團——上海人民評彈工作團(即上海評彈團),積極參加創新、說新以及整舊工作。無論在傳統中篇《三約牡丹亭》《唐知縣審誥命》《蝴蝶夢》,還是現代中篇《羅漢錢》《如此親家》《戰地之花》等,其精粹的書藝、角色的鮮活、獨特的表演風格,都在聽衆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使人久久不能忘懷。
先生的說、噱、彈、唱、演是完整的嚴派表演體系,是評彈藝術的又一高峯,繼承、發展嚴派藝術,任重道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