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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丹燕上海襄陽路上的東正教聖母大堂,是1937年約翰神父來上海主持的。當時他的家就在旁邊的神父住宅裏。那是一座流亡到上海的白俄修建的教堂,據說裏面畫滿了憂鬱的白衣耶穌和紅衣聖母。
1950年約翰神父帶領新樂路附近的五千東正教徒前往舊金山,在蓋瑞大街上建造了另一個聖母大堂。有趣的是,在上海,我的家離襄陽路只隔着兩條馬路。而在舊金山,我住的地方離蓋瑞大街也只隔了兩條馬路。
舊金山也和上海一樣,黃昏來得很快。教堂金頂在暮色中仍舊閃爍光芒。見到它,才知道原來襄陽路聖母大堂的藍頂上,要是還有金色十字架的話,也會顯得高,顯得苗條。
從俄羅斯來的東正教神父菲爾道特在上海襄陽路上的聖母大堂裏畫聖畫十年,也畫了一幅朝向公園牆上的聖母畫像。到舊金山建蓋瑞大街教堂時,他又接着畫新教堂裏的聖畫,一直畫到去世,整整二十年。如今襄陽路大堂裏的聖畫早被抹除,只剩白牆。而舊金山教堂裏的聖畫在幽暗中閃閃發光,也是憂鬱的紅衣聖母,白衣耶穌。
我七歲時在襄陽路見到藍頂的聖母教堂時,外牆上已經是潔白的了。菲爾道特神父已經前往舊金山。如今我找到只知道亨利路杜美路,不知道新樂路東湖路的邁克文,他離開時是21歲的青年,此刻已是白髮蒼蒼的老人。他告訴我,襄陽路的聖母大堂,是蓋瑞大街教堂的四倍大,畫在牆上的這張聖母像,曾在東面牆上面向花園。
知道我從上海來,教堂裏的人都對我微笑,特別允許我在教堂裏隨意照相。我心中只是驚異與恍惚,約翰神父已經躺在教堂一側的雕花棺材裏了,去世以後,如今他是上海和舊金山的聖人約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