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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開周●交叉感染我是個理科生。
“理科生”這仨字兒的意思,主要不是指唸書時學的專業屬於理科,而是指處理問題的方式比較細緻,比較精密,比較講邏輯,比較沒有人味兒,就像機器一樣。
舉個例子。讀中學的時候,我喜歡上一位姑娘,想奮不顧身跳進愛河,可是又怕影響學習。這要換別人,要麼放大早戀的危害,主動懸崖勒馬;要麼放大青春的寶貴,趕緊比翼雙飛;要麼扔一枚硬幣,讓上帝替自己拿主意。我不這樣,我用數學來解決。我把早戀可能帶來的快感、可能支付的成本以及最終分手的機率當成三個指標,用相關係數給定權重,用貝葉斯法則預估概率,用加權平均打分。如果得分爲正,我就跳進愛河;如果得分爲負,我就安心上課;如果得分是零,我就再算一遍。當然,得分一般都是正數,因爲每個準備戀愛的年輕人都會把幸福預估到無限大,而把潛在的成本和分手的概率預估到無限小。但計算畢竟是計算,至少從形式上看,計算總比扔硬幣更有“科學依據”。
若干年後,我參加工作,在一家勘測規劃院上班,每天中午跟幾個師兄去樓下餐館吃飯,大夥輪流買單。相處時間長了,每個人都覺得自己吃了虧,於是我用VB寫了一個小軟件,每天下班回家之前,把當天聚餐的人數、買單人的姓名和買單的金額輸進去,系統會算出每個人的“資產”和“負債”,並自動給大夥發E-mail報賬。假如一個人的“資產”超過五百元,說明這段時間老是他買單,電子郵件裏就會多出一句話:“哥,你虧大了!”而如果一個人的“負債”超過五百元,說明他一直蹭飯,電子郵件裏也會多出一句話:“你好意思嗎你?”我給這個軟件取名叫《親兄弟系統》,取義於“親兄弟、明算賬”,算算賬誰也不吃虧。迄今爲止我還認爲,這是我寫過的最有意義的一個軟件,也是我這顆理科生腦袋解決問題的成功典範。
不過這顆理科生腦袋也讓我鬧過笑話。
前年限購以後,我在城郊買了一套商品房,上面有一間閣樓。裝修的時候,家人說應該給閣樓裝一個帶扶手的螺旋梯,一是好看,二是小孩子上閣樓去玩的時候比較安全。我反對裝樓梯,因爲我準備把閣樓當成我一個人的書房,絕對不能讓小孩上去搗亂。可是不裝樓梯誰也上不去,怎麼辦?我設計了幾個方案:第一,在閣樓的門口裝一隻鐵釦,再買一隻飛抓,什麼時候想去閣樓,把飛抓甩上去,扣住鐵釦,藉助飛抓的力量往上蕩;第二,在客廳和閣樓之間豎一根鋼管,順着鋼管往上爬;第三,買四個滑輪和一盤纜繩,把兩個定滑輪固定在閣樓上,下面帶兩個動滑輪,再讓纜繩繞過滑輪,做成簡易的滑輪組,什麼時候想上閣樓,抓住纜繩往下拉,滑輪就把我帶上去了。
完了我對這三個方案進行評估,感覺用飛抓太危險,用鋼管太吃力,只有滑輪組又安全又省力。於是興致勃勃地安排媳婦去建材市場買滑輪,媳婦不明所以,我翻出圖紙給她解釋了半天,她終於明白了,說:“裝什麼滑輪?買一個能摺疊的梯子不就行了嗎!”我如夢方醒,紅着臉撕掉圖紙,買了一張鋁合金的摺疊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