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書生意氣]
林少華
[翻譯家、中國海洋大學教授]
人生四種境界:欲求境界、求知境界、道德境界、審美境界。審美爲最高境界。任何風潮、制度都將灰飛煙滅,任何思想都可能過時或成爲常識,唯藝術之美永存。正因如此,在翻譯當中我始終將“審美忠實”奉爲圭臬。翻譯匠和翻譯家的區別在於,前者傳達語法、意思和故事,後者再現表情、心跳或審美愉悅。就文學翻譯中形式層(語言表象)、風格層(文體)和審美層(品格)三個層面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審美層。縱使“叛逆”,也要形式層的叛逆服從風格層,風格層的叛逆服從審美層,而審美層是不可叛逆的文學翻譯之重。換言之,“審美忠實”乃真正的忠實。
至於文學創作,審美境界在很大程度上意味修辭,意味詞章之美——“言而無文,行之不遠”。我以爲,漫說散文雜文,縱令學術論文,也應該在說得有理之前說得有趣,有說服力之前有感染力。而感染力來自激情,來自修辭,來自美。記得北大中文系已故林庚教授上的最後一課特別強調美:“什麼是詩?詩的本質就是發現。詩人要永遠像嬰兒一樣,睜大好奇的眼睛去看周圍的世界,去發現世界的新的美。”反言之,美即是發現,即是修辭,即是來自當下關懷的激情。
是的,美!是否唯美我不知道,但這點我情願承認:無論翻譯還是創作,文字之美、意境之美、情思之美,始終是我明確的指向和追求,篤信美的不二與永恆。
林少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