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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不時就得往我臉上澆水
我腦子一熱就訂了去邊疆的機票,因爲朋友盛情邀請。負責跟我聯繫的哥們非常仗義,每次打電話都一句話:“你就把心擱肚子裏,都安排完了,有車等你往山裏拉。”說得我跟個貨物似的,但具體地點、聯繫人、住宿則一概不說,但凡我一問對方就說:“別問了,問得越多代表你越不信任我們。”可他們越不說,我還真就越嘀咕。
我只好向勺子求助,勺子堅決讓我投奔她,說萬一半道給丟了,她對不起網上的粉絲。本着臉可丟,人不可丟的原則,我決定先去找她。
我打通道出來,人堆兒裏一個穿着橘黃色紗裙渾身蕾絲邊,事業線若隱若現的貴婦人模樣的人白白嫩嫩地衝我擺着手,輕聲低喚:“小柔。”帥氣的專職司機、百十來萬的豪車,哎喲,跟到了歐洲上流社會似的,要不是驢一樣的我還扛着老大一個登山包,得立刻覺得這是要跟她去參加什麼社交酒會了。
勺子的接機排場搞得很大,弄得我特別恬不知恥地想,做你們家門客真不錯。因爲要推掉已經安排好的行程,所以給邀請我的媒體朋友打了個電話,上來就毫無憐惜地咒自己,說一到就病了,弄得對方以爲我快死了,非要見最後一面。勺子偶爾回頭,滿臉期待地想聽我怎麼給自己收場。
要不說得嘴下留德呢,報應很快就來了。第二天我就因爲
水土不服引起全身嚴重過敏,上半身開始紅腫刺癢爆皮。要擱一般人看見門客這副模樣早就驚了,但從勺子的眼神裏半點異樣都看不出來,她拎着一個連錢都裝不了多少的小包說:“我帶你去一個景點——中醫醫院。咱掛專家號。”醫院裏到處都是古蘭丹姆和阿米爾,我眼睛都不夠用的了,很多帥哥長得跟貝克漢姆似的。因爲皮膚上的水分已經沒有了,所以要不停地往臉上澆水,不然裸露的部分會非常疼。在我目不轉睛盯着一個男人看的時候,勺子總是適時用她噴花葉子的噴壺對準我的臉,扳機一扣,水都流脖子裏了。
我就那麼落魄地進了診室。大夫讓我進旁邊的治療室進行冰鎮治療,勺子說在外面等我。治療室裏很多牀,問題是全都是開放式的,男男女女也沒有簾。我又跑出去,問勺子怎麼辦。她說:“給你舉個例子啊!你家裏很窮,窮得身上一片布條都沒有了。這時候領導來慰問,而且已經推門進來了。屋裏只有一個盆,你該怎麼辦?提示你一下,你打算拿盆擋哪兒?”我腦子轉啊轉啊,也不知道盆到底多大,擋上面露下面,擋下面露上面,正當我琢磨呢,噴壺在我臉上又澆了一遍水。勺子說:“趕緊進去吧。記得拿盆擋臉就行,除了長得不一樣,其他地方都一樣。”勺子怎麼跟哲學家似的!
最後我把心一橫,看看屋裏沒有微博控,開始脫衣服。當我上半身整個被冰層覆蓋,漂亮的小護士把我尚帶體溫的衣服扔在我臉上。真是親人啊!
打醫院出來,勺子帶我繼續吃香的喝辣的,讓我一點不自卑,只要不照鏡子我還覺得自己貌美如花,她隨身帶着噴壺,經常吃兩口就往我這個鐘樓怪人似的臉上噴噴。我的時間除了去醫院把自己凍上,就是在酒店待着。每天勺子都挎着個小塑料筐跑過來蹭衛生間洗澡,彷彿他們家沒熱水。有時候還得邊聊邊洗,弄得我這個穿衣服的還挺不好意思,隨手抓塊布擋臉都成習慣了。
後來我問勺子,我都那樣了,你怎麼不害怕呢?她說:“我哪知道你真那麼沒心沒肺啊。我擔心得都睡不着覺了,但怕在你面前表現出來你更緊張,你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我必須陪在你身邊。”我留了一張醫院的就診卡做紀念,一看見卡,就想起“拿盆擋哪兒”的典故,想起那個時不時就得往我臉上澆水的閨密。
還是幺蛾子
王小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