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本文作者與周汝昌合影
周汝昌(1918年~2012年5月31日),原籍天津,我國著名紅學家、古典文學研究家、詩人、書法家,新中國紅學研究第一人。有七十多部學術著作問世,其代表作《紅樓夢新證》是紅學史上具有開創和劃時代意義的重要著作,奠定了現當代紅學研究的堅實基礎。
文/高林有
今年4月14日,是周汝昌先生誕辰95週年紀念日。適逢清明,緬懷鄉賢大師汝昌先生,往事縈懷。
1995年,我在津南區委宣傳部工作時,拍攝了一部反映家鄉建設面貌的專題片《邁向新世紀》,又想請一位名人題寫片名,於是便想到了周汝昌先生。周先生20多歲離家求學,至今已有70多年。我雖與周老同鄉,並久仰大名,但未與周老謀面,瞭解到周老剛剛爲即將出版的《津南區志》作了序,便請區地方誌辦公室的同志一同前往北京拜見周老。周老居住北京紅廟,單元房簡樸而被書籍所擁擠。老人舉止親切,言談廣博,正在忙於《我與胡適先生》的編寫,但知道家鄉人的來意後,欣然應允。老人工作繁忙,卻心繫家鄉,我們十分感動。老人還說,爲家鄉盡微薄之力,理所應當,不要任何報酬,你們回家等我的郵件就是了。老人熱情挽留我們吃飯,我們不想耽誤老人時間,便謝過回津了。回家不到一個星期,就收到老人寄來的一個大信封,裏面是周老送給家鄉的墨寶“邁向新世紀”。
1997年,我調到津南區廣播電視局。爲了豐富節目,我們開設了紀實類人物專題欄目《津南人》。周汝昌先生祖籍天津鹹水沽,自然成爲我們的重要採訪對象。不巧的是,周老身體不適正臥牀休息。周夫人和周老的助手他的三女兒倫苓熱情地接待了我們。周夫人性情爽朗。她是津南辛莊鄉上郭莊人,叫毛淑仁,她姑父是同鄉辛莊鄉高莊子村人,是津郊名門望族,也有學識,早年因興辦村學聞名遐邇,正在南開中學讀書的周恩來,曾率隊來村進行籃球比賽。當時正是姑父說服周老的父母放棄讓周汝昌學手藝的念頭,而報考南開中學。
我帶領攝製組再次去北京周老家時,見他坐在靠近陽臺的小玻璃桌旁,和我們親切交談,我們的攝像機當然不會漏過這珍貴的一幀一畫。您如何走上癡迷的“紅學”之路呢?一陣開懷的笑聲之後,周老講了四個字:必然,偶然。原來,周老祖輩愛好園林藝術和書畫。周老的祖父在一個生有古樹的祡園裏,掘溪引來海河水,修了木橋,建了一座兩層木樓,又蓋好一個亭子,成了鹹水沽的“大觀園”。周老的母親是當地才女,愛讀《紅樓夢》,每年風和花豔時,常邀鎮裏的少女、少婦着清代服裝前來觀景賞花,母親常把這種風景同《紅樓夢》聯繫起來。而且,家中那些擺設,甚至宮燈上的畫,都有寶玉和黛玉。這讓自幼便有“研究癖”的周老,對《紅樓夢》的愛好和研究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和動力。說起偶然,周老更是興奮起來。他說,當年在燕京大學圖書館,偶然發現胡適先生久尋無獲的《懋齋詩鈔》,裏面有6篇關於曹雪芹的重要詩文,經過研究考證,他就寫了關於曹雪芹生卒年的文章,被胡適先生注意,便寫了一封信給他,引起了學術界的轟動。後又向胡適先生借來珍藏的《甲戌本》,與四哥周祜昌(已故)利用兩個月的暑假,一字一句連同硃筆批語全部抄寫下來,開始了對《紅樓夢》潛心研究。1953年9月,爲周老奠定學術地位的40萬字紅學鉅著《紅樓夢新證》出版發行,當時周老年僅35歲。
時至中午,周老仍無倦意,我們提議請老人休息,下午再接着採訪。下午的採訪又使我們大開眼界,周老對書法情有獨鍾,自15歲開始練習書法,憑藉自己的靈性和探索,從練習書法進入研究書法,尤其對王羲之筆法最爲敬佩,從1965年開始,在已患眼疾不能視筆鋒運程的情況下,三次背寫《蘭亭集序》。1976年完成《書法藝術問答》,1980年印於香港,1982年在北京面世,暢銷不衰。後來又與倫苓編著《永字八法——書法藝術講義》。著名書法家啓功先生作跋有曰:“大作富先行,紙上如聞戰馬聲;書苑自今傳勝蹟,飛騰!”聽到這裏,我們心生崇敬,並有一念頭羞於啓齒。倫苓看出我們求寶的心思,笑着拿出紙、筆鋪在周老面前,周老眼疾已近失明,仍提筆寫下“山光悅鳥性,潭影空人心”一條幅贈我。
2009年4月14日是周汝昌先生九十一壽誕。那天上午十點多,我和幾個朋友幾乎同時到達周先生寓所樓下。周老雖耳目不力,但文思清晰、精神矍鑠、語言精當、談興很高。我爲周老帶去家鄉女繡高手的一幅《百壽圖》,表達崇敬與祝願,周老高興地與我攜圖合影留念。
幾天後,朋友轉來周先生贈我的這首詩:“金針綵線喜良工,百字新圖展壁紅;林濤蒼穹何處有,年豐人壽故鄉同。”讀罷贈詩,感慨萬千,尤其第三句“林濤蒼穹何處有”,老人以靈動之氣將晚生“林有”之名嵌在句中。由此看出周老對晚生的厚愛。這首周老寫給我的詩,我至今視寶物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