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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媽媽把我送到幼兒園,我一連哭了七天,姥爺不忍心,就把我接回了家,這樣一轉眼,我跟着姥爺晃晃悠悠就到了六歲。
從沒過過集體生活的我,無比羨慕那些每天揹着書包上學的哥哥姐姐,特別是那些胸前掛着鑰匙的孩子——他們多自由啊,不像我,家裏永遠有個姥爺盯着。
有時候我跑到學校門口,看學生們揹着書包,成羣結隊地從學校裏出來,心裏無限嚮往。
六歲那年冬天,忍無可忍的我,衝着臥病在牀的媽媽喊:“媽媽,我要去上學!”
媽媽虛弱地摸了摸我的腦袋,安慰我說:“你還沒到上學的年齡,再過半年,就可以上學了。”
我一下甩開媽媽的手,眼睛瞪得溜圓,大聲喊道:“我不管,你不讓我去上學,我就去跳河!”
可能是我的表情嚇着了媽媽,也可能是我從來都沒對媽媽這麼兇過,媽媽真被我嚇着了。她沒再說話,艱難地從牀上爬起來,戴上帽子,圍上圍巾,穿好大衣,捂得嚴嚴實實的,冒着呼嘯的風雪,去給我找學校去了。
媽媽那會兒,剛剛做完一個手術,是不能受涼受累的。我雖然不懂這些,但看着媽媽蒼白的臉色,虛弱的樣子,心裏還是有點不忍,有點內疚。
想上學的心情太迫切了,也就顧不上太多,只盼媽媽回家的時候,能給我帶來好消息。
媽媽跑了好幾所學校,都被拒絕了。
一是因爲我還沒到上學的年齡,二是因爲我沒有上過幼兒園。想上鐵路子弟小學,需要鐵路幼兒園的介紹信。
媽媽又冒着風雪,去那個我只待過一個禮拜的幼兒園,請不情願的園長奶奶開了一封介紹信。又拜託一位當老師的親戚,由她領着,一起走進了校長辦公室。
一個禮拜以後,同樣是一個大雪紛飛的早晨,姥爺牽着我的小手,來到離家步行四十來分鐘的鐵路第二小學一年級分校。
鐵路第二小學總校其實離我家很近,但因爲學生太多,容納不下,只好將一年級學生單獨安排在另外一處,也就是我就讀的這裏——只有四五間教室和一個小操場。
我插班進來的時候,學校已經開學三個多月,漢語拼音都學完了。
姥爺把我交到老師的手裏,老師拉着我,走到講桌前。
這是我第一次走進教室,看到黑壓壓的一屋子學生,嚇了一跳。我完全沒有預料到一個班級會有這麼多學生。
老師把我安置在最後一排,只有那兒還有個空位子。我走過去坐下來,感覺自己立刻被淹沒在一羣比我高也比我壯的孩子中間。同學們都好奇地望着這個瘦得像猴子一樣的我,一雙雙熱切的目光嚇得我低下了頭。
課間操的時候,一個漂亮的小姑娘站在隊列的最前端領操,她就是我們的班長。美麗活潑的她做操的動作像舞蹈一樣優美,我羨慕地望着她,模仿着她的一舉一動。
等了這麼久纔得到上學的機會,我毫不猶豫地把自己所有的激情都傾注在了學習上,只用了一個月,就把功課全補上了,漢語拼音也全都學會了。(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