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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部作品,“銀河映像”的掌門人杜琪峯,終於以一部深深烙着自己印記的警匪片《毒戰》進軍內地。曾經,他的《黑社會》在內地大銀幕上亮相被剪得面目全非,不過即將度過自己58歲生日的這位金牛座導演卻依舊固執,他以自己的方式,用自己的堅持,勇敢邁出“北上”的一步。
上週出現在記者面前的杜琪峯已經帶隊做完了全國巡迴宣傳,最後一站回到了影片的拍攝地天津。這位年近六旬的導演顯得相當疲憊,在聊天的過程中幾次忍不住打哈欠。但“多看看內地觀衆的反映”是這位類型片大師的心願,畢竟,面對他並不瞭解“口味”的內地觀衆,《毒戰》的成敗關係到他下一步的工作重心。“進軍內地”對於很多已經邁出這一步的香港導演似乎過渡自然,而對於“港片”代表“杜Sir”,三道關卡切切實實地擺在他面前。
語言關:拍攝現場用“翻譯”
杜琪峯、韋家輝、游乃海,“銀河映像”創作上的“三駕馬車”,在這次宣傳中總是一起行動。在採訪過程中,坐在記者對前的杜琪峯“三人組”和記者幾乎一直保持着上半身僵硬前傾的姿態,每個人都皺着眉頭,“豎着耳朵”,因爲雙方都聽不太懂對方的話,直到黃奕化完妝出現,杜琪峯纔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樣,找到了“翻譯”,基本上每一句話都有幾個“單詞”要問黃奕“怎麼說”。
回憶起2011年聖誕節,記者偷偷去“探班”《毒戰》在天津拍攝的第二場戲,那是在醫院裏的戲,杜琪峯領導的創作團隊一直在用粵語熱火朝天地討論着,而現場爲數衆多的內地工作人員和羣衆演員都是通過“翻譯”來接受導演指令,現場看上去的確有點溝通不暢。
孫紅雷連續缺席影片首映,他和杜琪峯也被傳片場鬧意見,孫紅雷不聽指揮,氣爆的杜琪峯一度把他罵哭。對此,杜琪峯解釋跟內地演員合作時有些人聽不慣他講的普通話,這就難免造成溝通不暢:“開場拍古天樂開車撞進餐館的戲份兒,當時街上幾萬人看着,我們想盡快拍完,不然越來越多人圍觀。當時我誰都罵的,比如讓孫紅雷來走位,可能傳話不清楚,他就沒來,於是我有點生氣去問他。但這不是因爲他演戲的問題,而是爲了推動這個戲快拍完。”
杜琪峯說:“的確呢,我的普通話說的不是很好,拍完一場戲也不太聽得清那個說普通話對白的演員講的臺詞對不對,有時候他們講的也不是標準的普通話。我工作時候旁邊會有一個場記,每一場拍完,所有人都不要動,我會先問場記每個人的臺詞說的對不對。而且我們都是專業的電影工作者,有很多專業上的東西是共同的,所以我們之間的溝通不是問題。”
一直以劇本爲生命的“銀河映像”編劇團隊,韋家輝和游乃海的普通話水平也難以完成劇本的對白寫作部分,韋家輝特別介紹了《毒戰》的“第四編劇”,“他是一個在內地上學的香港人,負責我們劇本里的普通話臺詞部分。我們都是討論好這裏演員應該說什麼,由他寫成合適的口頭語言。”
說了將近六十年粵語的杜琪峯就這樣解決了《毒戰》的語言問題,因爲,電影本身就是電影人的通用語言。
常識關:嘆與天津下雪無緣分
“中國北方城市冬天經常會下大雪,總是白茫茫的一片”,“冬天的天津、湖南和廣州會呈現出完全不同的氣候樣貌”……回憶起“當時”的一些想法,杜琪峯說自己“實在太幼稚了”。
對於一直生活在溫暖的香港的杜琪峯來說,冬天的天津基本上和北極一樣了。“其實我們所選的東西全部都錯了,理論上我們選擇天津的原因是因爲我們估計它會下雪,街上一定有很多雪,很適合去創作這樣一個故事,因爲毒品始終是冰冷的。還有一個原因,它像紐約,有一種不一樣的中國城市的味道,一個現代城市。結果我們去了之後一片雪都沒有下,我們只能不斷去修改。”走到哪裏宣傳,杜琪峯都會這麼說,“天津不下雪”這個驚奇的發現,讓杜琪峯迴到天津還念念不忘地問記者:“你們這裏真的不下雪麼?”得知剛剛過去的冬天,天津大雪不斷之後,杜琪峯直拍大腿,“那就是我們太沒緣分了!”
“一開始我們想去雲南、湖南拍,覺得警察從一個特別寒冷的下着雪的城市,追到一個溫暖一些的城市,比如廣州,這樣的設計會有一個天氣的變化,人的變化,像那兩個‘粵江’的警察穿着襯衫追毒販追到‘津海’,被凍得很慘,也有孫紅雷穿着棉襖從‘津海’追到‘粵江’,你永遠不知道毒販接下來會帶你去哪裏,去哪裏你都要想辦法適應。但是最後這樣的設想都沒有完全實現,環境跟我們之前考慮的都不一樣。這個經驗對於我們來說很寶貴。”看着杜琪峯說完這番話,韋家輝抱怨似的補充,“本來以爲北方很冷,說話都會口裏冒白煙。結果,我們都快要凍死了,演員講臺詞還是沒有白煙,旁邊的人就一直說,天氣不夠冷不夠冷。”
杜琪峯說,《毒戰》的結尾也有修改,也是因爲常識問題,“本來拍的是,黃奕那個角色女警小貝沒有死,站在行刑的房間裏看着古天樂被注射死刑。去審查時被告訴說,這樣不符合內地公安的辦案規定,緝毒警是不能出現在那個場合的,所以就把這鏡頭改掉了。於是,黃奕扮演的那個角色也就被默認爲死掉了。”
有時候想想,杜琪峯每天開拍就發給演員一張紙的行爲其實救了整部戲,所有的拍攝過程一直都在“摸索”和“隨機應變”當中。“最後我們臨時決定去了珠海,想找一些和天津不同的東西,也因爲珠海離香港近,我們需要什麼就隨時從香港那邊支援。”
審查關:尺度比想象要寬
當年杜琪峯的《黑社會》內地上映連名字都“必須改”,這次“杜Sir”憋着一股氣“要開內地警匪類型片先河”,所以如何通過內地的電影審查是他面臨的最大關卡。“這一次在劇本創作的階段,我們真的很辛苦,有一個很大的負擔——能不能通過,一直壓在心頭。”杜琪峯如是說。韋家輝說,“TVB(香港無線電視臺)的規矩也很多,不過我們一直在嘗試挑戰。”最讓韋家輝得意的例子,就是當年的經典電視劇《大時代》裏讓丁蟹父子跳樓。
這一次,杜琪峯最擔心不能通過審查的部分,就是最後對毒販注射死刑的細節表現。“拍《毒戰》有的會偏向保守,有些會去嘗試。對於死刑,當初我們也害怕它會被剪掉,我覺得這樣的東西對觀衆來說是新鮮的,而且它不僅僅是一場死刑那麼簡單,更是一個電影的開放。”
其餘的細節,杜琪峯真的很“聽話”,比如孫紅雷吸毒的鏡頭,“他們說,可以吸,但是不能給大家看到那麼清楚,我們就把那些鏡頭剪掉。”《毒戰》裏面的“血”比銀河映像任何一部作品裏的血都要少得多。“我們對審查的尺度比較模糊,所以很多地方都可以做得保守些。影片從三個小時剪到兩個小時,也是考慮到當中可能出現一些問題,先自我審查了,以一個比較可行的方法遞給電影局去審查。”
然後,杜琪峯說:“那個尺度比我們想象得要寬!”
“銀河映像”作爲如今“類型片”的金字招牌,讓不少內地導演羨慕不已。杜琪峯想對內地的同行說:“類型電影纔是主流。內地的類型片導演現在才慢慢涌現,除了要考慮票房,最重要的就是和觀衆的需求合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