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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21日,山東省金鄉縣雞黍鎮鎮長韓寒辭去現職。同一天,韓寒的父親,濟寧市市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韓東亞也辭去職務。
此前,有網友質疑韓寒是依靠父親的關係,在三年之內完成了從科員到正科級鎮長的“火箭式升遷”。
4月23日,中國青年報記者致電金鄉縣紀委,一位工作人員稱,該事件目前已經由濟寧市紀委介入調查,金鄉縣方面並未參與,對事件進展也不瞭解,“所得到的信息都是從網絡上獲取的”。
實際上,類似的被“火箭提拔”的官員並不鮮見。
4月22日,湖南省委宣傳部通報了“湘潭縣27歲副縣長徐韜”的調查結果,稱在徐韜的升職過程中,相關組織部門存在一些程序問題,6人被作出批評教育、黨內警告等處分。
國家行政學院教授竹立家在接受中國青年報記者採訪時表示,“幹部年輕化”、“破格提拔”、“異地任用”正在成爲一些地方違法違規提拔幹部的藉口,癥結在於目前提拔幹部的剛性規則執行不到位,對問題官員問責太輕。
“破格提拔”違法
據媒體報道,韓寒於2010年7月從曲阜師範大學畢業,入職任金鄉縣經濟開發區科員。隨後,她幾乎每年換一次崗位,次次升遷。
對於備受質疑的雞黍鎮鎮長一職,金鄉縣委宣傳部解釋說,金鄉縣原一名女性鎮長離任,出現職位空缺,金鄉縣於2013年3月公開選拔鎮長。而韓寒的當選,是經過了該縣縣委常委和人民代表大會一致通過的。
4月10日,韓寒在雞黍鎮人大會上“高票當選”鎮長。11天以後,韓寒辭職。
這就是說,韓寒從科員到正科級的鎮長,只用了不到三年時間。
如果按照中組部、人事部出臺的《公務員職務任免與職務升降規定》,這是明顯的違規做法。根據上述規定的第十九條,晉升鄉科級正職領導職務的公務員,應當具有大學專科以上文化程度,並擔任副鄉科級職務兩年以上;而晉升鄉科級副職領導職務的,應當擔任科員級職務三年以上。
這麼算下來,韓寒從科員到副科再到正科級的雞黍鎮鎮長,起碼需要5年的拼搏。可見,“破格提拔”幫她“節省”了近兩年的時間。而在徐韜的升遷過程中,也被以“優化年齡結構”爲由,“破格提拔”兩次。
根據上述規定的第21條,公務員晉升職務,應當逐級晉升。特別優秀的公務員或者工作特殊需要的,可以破格或者越級晉升職務。
事實上,金鄉縣宣傳部工作人員就曾迴應稱,經各級組織部門的核實,韓寒的歷次任職均不存在任何違規和違紀情況,是“高票當選”雞黍鎮鎮長一職。
“當前的規定不是特別嚴格,相對比較籠統。”北京航空航天大學教授任建明在接受中國青年報記者採訪時說,這使得“小概率”的“火箭式”提拔成爲可能。
目前,破格及越級晉升的條件和程序還在相關部門的自主掌握範疇內。正因如此,國家行政學院教授竹立家才認爲,一些地方以“幹部年輕化”、“破格提拔”、“異地任用”爲藉口,違法違規選拔、提拔幹部,正變得越來越普遍。
選拔程序流於形式,問責太輕
1985年9月出生的徐韜,從2011年4月至2012年10月,僅用了一年半時間,便從正科級升到了副處級,成爲湖南省湘潭縣副縣長。不僅如此,在飛速提拔的過程中,徐韜還考取了湘潭大學的全日制碩士研究生。
徐韜報考了郴州的崗位,通過了郴州的筆試和麪試之後,卻成了湘潭縣的副縣長。3月23日,徐韜在接受採訪時說,湘潭之所以錄取報考郴州的他,一方面,是出於留用本地人才的考慮,另一方面,是按要求每個縣市區必須配備一名“80後”縣處級幹部,而當時沒有其他合適人選。
“無論是當事人還是組織人事部門,都有各種各樣的辯護理由。”竹立家表示,有時候涉事部門、官員還顯得“抱屈”,認爲這麼做很正常,從不想法律法規是怎麼規定的。
根據《公開選拔黨政領導幹部工作暫行規定》,公開選拔官員必須要經過報名、資格審查、考試、組織考察等環節,才能決定任用,但沒有報考異地崗位而在當地錄用的相關規定。
然而,湘潭市委組織部政研室負責人在迴應時表示,徐韜在郴州的公選成績“名列前茅,面試表現尤其突出”,任用“都是合規的”。
“這些‘彈性’標準是‘一把手’用人權過大的體現”,竹立家說,提拔幹部應該用剛性的規則,比如候選人的資歷、年齡要求,而不是“面試表現突出”、“有發展潛力”等含混不清的主觀標準。
根據湖南省相關部門的調查結果,徐韜的提拔過程沒有嚴重違規,更多是“程序瑕疵”。如嶽塘區委組織部只進行了談話推薦,沒有進行會議推薦,沒有就破格提拔事項向上級組織部門報告;在“異地任用”過程中,湘潭市委組織部未嚴格履行推薦和考察程序。
其中,6名責任人分別被誡勉談話、批評教育,給予黨內警告處分。而徐韜未見處理結果。
湖南省紀委預防腐敗室副主任陸羣在接受採訪時表示,湖南省委組織部的處理結果“不能服衆”。因爲,徐韜的工作能力是否優秀和提拔任用程序是否嚴謹是兩碼事,不可以混爲一談。
在竹立家看來,問責太輕是此類事件屢禁不止的原因所在。
“這樣被提拔的官員應該開除處理。”竹立家主張,很難想象,這樣的官員會珍視人民賦予的權力,能依法行事而不損害政府公信力。
應該用公開的規則選幹部
無論是徐韜還是韓寒,他們的“官員”父親都是被網民關注質疑的環節之一。
韓寒在金鄉縣任職,屬於其父擔任組織部副部長的“轄區”;徐韜任湘潭縣副縣長,其父親曾爲湖南湘潭雨湖區人大原主任,母親是雨湖區人民檢察院副檢察長。這樣的“關聯性”讓網友浮想聯翩。
濟寧市委宣傳部一位負責人在接受採訪時說,如果沒有確鑿證據,不能說她的升職與她父親有關,“只不過他父親是個幹部,但幹部的子女就不能正常升遷嗎?”
在徐韜事件的處理結果公佈後,湖南省委黨校黨建教研部主任龔永愛評價說,這是“救火式”的處理,而非從根源上對制度進行反思和修正。
任建明認爲,公衆的質疑不無道理,其根源還是有些地方的官員選拔機制缺乏公信力。“看到一個人很年輕被提拔,就會猜測他靠的什麼關係、有什麼樣的背景。”他說,羣衆這麼想,其實是個很糟糕的事情,很多人都會把主要精力用在找關係上,最後建立起來的是個人忠誠的體系。
“大官選小官、少數人選少數人,這在一定程度上會產生用人腐敗問題。”竹立家說,諸如“破格提拔”這樣的理由,實際上就給跑官買官、拉關係走後門開了口子,說到底是幹部選拔制度的合理性問題。
任建明認爲,當前的幹部選拔機制,應該從“伯樂相馬”制度轉變爲“規則賽馬”制度,現在是以前者爲主的“雙軌制”階段。
“整個過程就是一個祕密,組織部門考察幹部,只是談話,談了些什麼、考察的結果都不公開。即使公開了,內容也很有限。羣衆的意見、知情權,都只是走了一下過場。”任建明說,有些地方進行公開選拔或競爭上崗,但大多是在試點,通過公開招考產生的領導幹部,可能百分之五都不到。
“依靠公開的競爭機制決定幹部任用,比如通過招考、競選等,實現官員的任命。”任建明說,“如果越來越多的關係影響幹部任用,靠關係進行競爭,那麼,最終出現的不是優勝劣汰,而是逆向淘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