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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歲徜徉古都西安,飯罷,在鼓樓附近閒逛,被一趣物吸引,店主講此物叫“公道杯”,看似普通,卻頗爲神奇。它一身青色,中央有一龍頭柱心,注水七八成,一點不溢,一旦沒過龍口,水就從杯底漏下,一滴不剩。當時頓覺有情趣,也充滿哲理,就弄了幾個帶回,與朋友分享。
據傳,一日朱元璋用此杯大宴羣臣。對諂媚寵臣,斟酒甚滿,而對直諫忠臣,杯只淺平。結果當然事與願違,舞舌佞臣御酒全部漏光,好不尷尬,而忠心大臣,都是一飲而盡,享受瓊漿。洪武皇帝因知此杯妙處,便將杯命名爲“公道杯”。我猜想朱老大當時應該是有所悟的吧:只有心存公正,才能使江山永固,百姓安泰,如果一味偏心,不僅社稷荒廢,最終也會害人害己。
長了幾歲,漸漸懂得,好多事,其實本身無對無錯,全在一個“度”字。度是無上智慧,是崇高境界,也是一種美。但往往不是淺嘗輒止,就是過猶不及,拿捏分寸,存乎一心,需要超強功力,只有高手才能運用自如,深諳其中之妙。夫子說,七十從心所欲,不逾矩。此言甚妙。
貪乃萬惡之首,只有戒貪嗔癡,才能修戒定慧。前幾日,聽人談論股票說,“小買少掙,大買大掙,唯貪不掙。”說得簡單,天下有多少人能逃得過一個貪字呢?《西遊記》裏有個金池長老,身居住持尊位,一見錦襴袈裟,數百年清修化爲灰燼,最後落得引火燒身、身敗名裂、羞愧而死的下場。試想得道高僧尚且如此,我們凡夫俗子,在名利場中,受到紛繁干擾,保持知足之心,談何容易!
古語說“謙受益,滿招損”。只有虛懷若谷,低調做人,纔會不斷進步,最終取得成就,無數社會中砥事蹟,莫不證明這一點。聽說曲阜孔家,有一種“宥坐之器”,空時歪斜,水半則平正,水滿則翻倒,水會瀉而出。天下道理千萬,殊途而同歸。
想起《女起解》中崇公道老頭,出場亮相,四句道白耐人尋味:“你說你公道,我說我公道,公道不公道,只有天知道。”是呀,公道自在人心,瞞得了人,能瞞得了天嗎?瞞得了一時,能瞞得了一世嗎?
“君子懷刑,小人懷惠”,我把這小小的公道杯放到家中醒目位置,有事無事把玩一番,一來增添生活樂趣,二來就算對自己的一種警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