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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警鈴響了
文物被運到了上海,上海也不是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地方,天主堂街的庫房孤房聳立,難於隱蔽,只得學了諸葛亮當年的空城計,荷槍實彈的士兵把個庫房圍個風擠不進、聲撞不通。算是自喊一聲此地無銀,好把那些心懷鬼胎的娘兒們漢子拒出三裏之外。另一方面在一樓五樓各安裝了一個警報鈴,兩個鈴都是直通到法捕房,一樓的設在辦公室裏,五樓的是因爲情況特別,那一層裝的全是些重要得不得了的東西,所以也去裝了一個警報鈴。五樓的裝法極其不同,警報鈴在門上,每次開門要先到隔壁的小屋裏把警鈴關掉,否則會導演一出烽火戲諸侯的把戲來。當時掛着五樓鑰匙的是故宮的李益華先生,這故事就發生在很平常的一天。
李先生和幾個同事坐了電梯到五樓來,有人調侃說笑,其中一個說:“昨個兒那齣戲,關二爺捋須擎腳。”說着自己向一撇抹了褂子,擡出42號的腳來,猛勾着腳尖,身體前傾嘴裏唸叨着“鏘鏘鏘”邁出去一步。另一個更讓人受不了,乾脆自己跑到前頭跟大夥兒做個對臉,雙手搖起褂擺,就要跪下了,嘴裏也唱着戲文。李先生同他們說說笑笑就忘了關掉警鈴的事,開了鎖、推了門,壞事了!大家立在那兒,都沒了聲,連個悶臭的屁也嗅不見,樓下的辦公室裏人頭攢動,雜亂無序,法捕房的人像水漫金山一樣地擁進來,槍筒子直接頂到李益華的腦門子上,這是一場着實不小的虛驚,有人被嚇得要生出鳳凰蛋來了。隨後就有通知下來,都是些生分人的話,言辭鑿鑿,無非是再有此事絕不姑息的內容,可這樣的事還會再發生嗎?鬼都要被嚇死了,天才知道。
英租界四川路的庫房,問題不比這邊,可仍有不盡如人意的地方。英租界內故宮的警衛不得擅自行事,是個有法不能依的情況,只得擺着樣子,三個守衛輪流換崗。那時候的人也很聰明,勸學裏有句話說“君子假於物”,那些稽查的人就弄了個類似鐘錶的物件,掛在站崗的位置上,用以免去他們“不厭其煩”的走動。這物件不顯示時間,只是每過30分鐘就停下來等人給它上弦。若不上就在上面顯示出紅字,下次稽查來了,知道有人怠慢了自己的工作,劈頭蓋臉的一通就免不去了。所以這是一個文明守衛的方式,那守衛三個都自覺地勤快起來。
上海市政府也出了綿薄之力,做個省去以後口舌上麻煩的舉動,派幾個像模像樣的便衣警衛,住在故宮庫房的警衛室裏。
故宮文物分批次轉遷運大上海,行程1067公里,是個了不起的舉動,一切也都算順利。
可是日中仄,月滿虧。當所有的事情都好的時候,北平卻傳來消息說易院長辭去了公職,這當然是把所有人都當“二”給開了一個根號,現在大家的腦子裏都是些並無規矩可循的亂數,在數學裏叫做無窮小數,在腦子裏應該叫做沒有定數。
故宮文物在如履薄冰的情況下仍要去綻放星火的光芒,對於故宮和故宮裏的人,驚心的旅程上,能有一件給國人添光加彩的事,真是打心底裏生出滋滋的快樂來。
馬衡上任前不久,行政院就下令在上海成立“故宮博物院監察委員會”。這是一個還蠻富麗堂皇的組織,只是驚鴻一瞥,是個臨時組織。
北方文藝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