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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日報記者趙琦玉
通訊員田文平
每天上午7時,廣州岑村勞教所老人院,44歲的工會主席顧東風如期而至。在一一登門探望完21名孤寡老人後,他才換上警服上班。晚上7時,堅持“一日二登門”的顧東風又敲響了孤寡老人的房門。
“東風來了。”這成了每個早晨和傍晚,老人們最親切的招呼,而顧東風心中那個樸素的夢想“讓老人們安度晚年”也這樣走過了2000多個日起日落。
孤獨老人的管家和司機
1984年,位於廣州火爐山下的東昇石礦廠被廣州市司法局接管,成立了岑村勞教所,同時接收下來的還有600名退休職工,是全市司法行政系統裏有名的“四多”(退休工人多、孤寡老人多、住院病號多、特困戶多)單位。
2006年,當上工會主席的顧東風開始養成了隨身帶筆記本的習慣,記錄着岑村勞教所177名退休職工和21名孤寡老人的詳細情況,包括老人的基本情況、親屬姓名、聯繫方式以及他們的身體狀況。
在這些名單裏,孤寡老人最讓顧東風操心。7年前,勞教所還有45個孤寡老人,7年裏一半老人陸續辭世。現有的21名孤寡老人住在勞教所建於家屬區的老人院裏,年紀最大的90歲,最小的63歲,多數傷病滿身,沒有親人。
孤寡老人中一部分是原先的被勞改人員,由於表現好被轉爲職工,他們退休後多數成了孤寡老人;個別結了婚生了小孩的,但孩子老伴相繼離世,最終也是孑然一身。
於是,顧東風就成爲這羣孤獨老人的管家和司機,也充當起他們生命最後一程的守候者。
大多數老人行動不便,身邊又沒有“跑腿”的親人,買藥品、生活用品,辦理各種業務的任務自然落在東風頭上。生活不能自理的退休工人遺孀甘姨甚至點名要顧東風幫她料理“財務”——交水電費、通訊費,到銀行取錢。每次辦完事,顧東風都要把賬目鉅細無遺地念給甘姨聽,甘姨生前逢人就說,“我就相信東風”。
生命最後一程的入殮師
筆者採訪時,正在住院的孤寡老人就有3個,都是由顧東風自己開車送過去的。如果無需呼叫120救護車,老人入院做手術、康復出院時的司機一定就是顧東風了,清晨、深夜,同住在一個家屬區的顧東風隨傳隨到。根據勞教所的檔案顯示,2010年住院治療的退休人員有76人次,來往醫院的路上,都有顧東風的身影。
除了醫院,殯儀館恐怕是顧東風過去7年裏走動最頻繁的地方了。他估算,去年去了接近20次殯儀館。
退休老人去世後,顧東風除了聯繫殯儀館、找美容師爲逝者整容、佈置靈堂外,還要發佈訃告、組織遺體告別儀式、召開追悼會……
然而,相比一般退休人員,孤寡老人的離世更顯孤清。有些時候,顧東風甚至不得不當起他們的入殮師。
2007年,久病喪偶的朱老太以78歲的高齡合上了雙眼。20多平方米的公寓裏,瘦小的朱老太直挺挺地躺在牀上,中風晚期由於大小便失禁,朱老太走時沒能穿上褲子。
顧東風走近了。他先用毛巾爲老人抹臉、擦身,再從衣櫃裏找出一套新衣給她穿上,然後在屋內點起一盞蓮花燈。等待殯儀館來車的時候,他還幫老人清理了遺物。
“我之前也沒有經驗,當時只想着不能讓她光着身子走。”顧東風說,這兩年有2個孤寡老人突然病發在家中去世,只能由自己幫他們擦洗身體穿上壽衣。
悲傷歷史的最後傾聽者
7年送走24名孤寡老人,顧東風也成了他們在世間的最後傾聽者。
顧東風說,最後那幾天自己一般都會問老人,需要怎麼幫忙處理後事。
有的老人會流淚說:“一輩子(就這麼過去了),想走時好一點。”顧東風就會爲他們買一副好的棺木,備一身新衣服、一牀新被子,再訂做一個骨灰盒。
還有的老人,希望顧東風幫他們尋找身世——年幼從越南被拐賣到中國的孤寡老人甘姨,去世前就一直追問:“我想知道自己被轉了多少手。”
顧東風說,這些老人大多背後有悲慘經歷,或因叛逆流浪或被拐賣最終被送進了上世紀50年代的收容所——岑村勞教所的前身。上世紀80年代,一部分表現良好的勞改學員轉成職工,卻錯過了婚育的最佳時期,這樣的前勞改學員,即是今日的大部分孤寡老人。
“他們是前輩,應該幫。我只是打好工會主席這份工。”顧東風不善言辭,卻一直在做着這樣的事:讓所裏每一名孤寡老人在與世界告別之前,度過一段儘可能美好的時光。
老有所依,是顧東風的願望,也是我們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