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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永尚
長安人的口頭語裏很少說“玩”,幾乎全用“耍”。
《說文》裏,解釋玩:“玩,弄也。”解釋弄:“弄,玩也”。這兩個字同義,一個是王字在上,一個是王字在旁,而王字旁的字,一般都與玉石有關。遠古的時候,玉石採集、雕刻、買賣、欣賞、收藏就叫“玩玉”或“弄玉”,以後擴展到了生活的各個方面。單獨使用時,其義可褒可貶,如“玩”:《顏氏家訓·雜藝》:“玩古知今,特可寶愛。”就有探究的含義。《左傳·昭公二十年》:“民狎而玩之,則多死焉,故寬難。”則是貶批。現代詞很多,不一一列舉。“弄”也一樣,弄假成真和弄虛作假,就是兩個概念。
再看耍字,“耍”與“玩、弄”可以構成兩個近義詞,玩耍和耍弄。從字義上講,“耍”可以代替“玩”。《水滸》第十六回:“這路上不是耍處!”即:不是玩的地方。從“耍”字的結構看,上面是個“而”,而的意思是幾根下垂的鬍子,《說文》:“而,頰毛也。”表示一個成年的男子,“耍”字下邊的“女”代表一位女子,二者在一起,構成“耍”,這是合情合理的,中國的很多字都與性有關。“而”作爲鬍子,也是成年男人成熟、老練的標誌,長安話說:“嘴上沒毛,辦事不牢。”“而”字在漢語裏的運用也證明這一點:凡是用“而”字的地方,除了問句,後面內容所表達的概念基本都是肯定、並列或加重語。如蒸蒸而上、款款而來、飄然而去、滿載而歸、少而精、多而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然而、而且、反而等等。如:“他想去,而他爸不讓去,肯定去不了。”“他學習不錯,然而沒考好。”再像這句話——“他考上了,而且考得很好。”就不可能說“他考上了,而且考得很差。”
既然“玩”和“耍”是兩個不同形式表現出來的同義字,按漢字結構規則,王字旁的“玩”與“玉”有關,比較貴重,被朝廷和貴族壟斷,老百姓一般玩不起,就只有“耍”字了,所以凡使用“玩”的地方全用“耍”來代替。下面還是看看生活中的實例吧——
耍把戲:表演魔術叫“耍把戲”。魔術,就是用手玩弄道具,變出花樣,一切都在手掌之中,屬於掌上的遊戲,故叫“把戲兒”,就此意義講,“巴掌”應當是“把掌”,寫成巴掌就缺少理論依據。
耍筆桿子:正面解釋是:用文字手段巧妙地表達內容,或用寫作展示個人的才華。“那人會耍筆桿子,叫他寫沒問題。”而反面解讀呢,即用文章故弄玄虛、強詞奪理、掩飾真相。“你除了耍筆桿子,還有啥本事?”
耍模樣子:生氣吊臉、沉下臉,就是擺臉色叫人看。例如說:“想幹咧幹,不想幹就算咧,嫑給人耍模樣子。”吵架時也常說:“想在我跟前耍模樣子,沒門!”
耍猴兒的:靠馴猴子、拉着猴子街頭表演而掙錢維持生活的人。長安人在一個行業名稱後面加一個“的(di)”多表示從事這個行業的人。如教書的(教師)、剃頭的(理髮師)、開車的(司機)、走路的(行人)。告誡那些愛捉弄人的人時會說:別把人當猴耍。
耍花槍:是秦腔戲曲裏武生在舞臺玩弄道具槍(長矛)的武功動作,也叫花架子,動作是假的,可手腕功夫卻是真的。後來比喻在生活中,玩手腕、做假動作,欺騙對手。
耍滑頭:玩弄技巧愚弄別人,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也叫“耍滑”。
耍死狗:本意是裝作一條死狗,裝聾作啞。尤其是對那些不講道理、賴賬不還的賴皮,人們斥責他“耍死狗”。
耍麻瘩:麻瘩,是整理麻絲時出現了糾結在一起的死疙瘩,很難解開,長安人用其比喻“問題”,耍麻瘩,就是出現了問題。比如“本來上午就幹完了,沒想到機器耍麻瘩,沒弄成。”
耍態度:以嚴厲的態度訓斥人。有時,規勸別人會說“有話好好說,千萬嫑耍態度”。
耍馬戲:雜技和馬術表演。
耍燈影:演皮影戲。
耍線猴:也叫吊線猴兒。線猴,是人在高處用線控制小木偶的動作,現在稱之爲吊線木偶。長安人習慣於把小木偶形象稱作“猴兒”,所以叫“耍線猴兒”。
耍貨子:小孩玩具。
耍糕子:根據長安民俗,農曆九月九,父母給出嫁的女兒送一對大花糕,每個底盤直徑約20釐米,高20釐米,像兩座大山。上面有彩色花點綴,頂部插有面捏的蟲、鳥、蝶等小動物,而且糕上還盤有一條龍,花花綠綠,非常好看。同時還要給籠子裏再放10個像饅頭大小的小花糕給孩子們,讓他們邊吃邊耍,故叫耍糕子。
耍媳婦:就是鬧洞房。
耍獅子龍燈:即春節期間有舞獅、挑龍燈、扭秧歌等娛樂節目的大型燈會。
耍娃子:不明事理的少年兒童,指只知道玩,沒經驗,不知道幹事的未成年人,這類人犯錯,容易被人諒解。
耍大牌:表現闊綽,拿架子或者耍威風。
耍歪:使性子,耍脾氣,訓斥人。“歪”在長安話裏一般當厲害講。厲害人、訓斥人叫“歪人”。範紫東《三滴血》:“你媽在家耍歪呢。”
耍張:張,即張狂,故意炫耀自己的膽大、輕狂。也指做一些不合時宜的事,如冬天穿很單薄的衣服,人說他“耍張呢”。
耍俏:故意穿着單薄或者時髦的衣服,以顯示自己的苗條和俊美。俏,就是漂亮,長安人叫“俏扮”,或說“俏扮得很”,即裝扮得很漂亮。
耍笑:開玩笑,玩幽默。
耍奸:耍心眼,投機取巧。
耍弄:玩弄、戲弄。
耍闊:顯示自己的富有和闊綽。
耍錢:賭博。
耍人:捉弄人,戲弄人。
耍嘴:只說不幹。
另外,還有耍滑、耍奸、耍賴、耍潑、耍無賴、耍流氓、耍手段、耍脾氣、耍手腕、耍威風、耍心眼,耍兩面派等常用字詞。篇幅所限,不一一解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