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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去世已整整三年了,一想起母親,記憶的潮水便奔涌着佔滿腦海,在腦海中久久揮之不去的,是母親臨終時的情景……
母親臨終那天,從早晨六點開始倒氣,一直到下午五點多了,仍遲遲不肯嚥氣。家裏人開始猜測,母親是想見誰吧?可數來數去,兒子女兒、孫子孫女都在身邊,三個姨一個舅,還有姑姑叔叔都在母親病重時來見過了,誰也猜不出母親究竟在掛念着誰。
將近晚上六點時,突然有人敲門,一箇中年女子一進門就喊着李師傅李師傅,快步來到母親牀前。“李師傅,我是小琴呀,我前一段住院做手術沒來看你,你咋病成這樣了?”母親的嘴脣好像動了動,似乎知道是誰來了。來的是母親工廠的工會主席,也是母親唯一的徒弟。聽父親說,這個小琴從一進廠就跟着母親,是母親手把手教出來的徒弟,母親待她像待女兒一樣。
小琴走後,還不到十分鐘,母親就嚥了氣。我一直以爲,一個人最留戀的是自己的親人,沒想到,母親最後的掛念卻是她的徒弟,是她工作過的單位裏的人,這讓我回想起母親在單位裏的一些事……
母親在鄭州紡織機械廠下屬的紡織配件廠當車工,我上中學時學到一個測量工具叫遊標卡尺,沒見過,母親說她廠裏有,讓我放學到她廠裏去看。來到母親工作的車間,看到母親在車牀前小心地加工一個零件,在車間的牆上有一張大表,標着每個人的工作情況,我看到母親名字上,表示正品的小紅旗最多。那是我第一次瞭解母親工作的情況,之前只知道母親在家中最能幹,知道母親在廠裏也這麼優秀,我從心裏對母親產生了一種敬佩之情。
後來,母親因爲長期勞作患了腰椎間盤突出,不能再開車牀了,便被調到大門口當傳達。但即便是當傳達,母親也幹得非常認真,電話記錄清清楚楚,報紙信件整整齊齊,不管誰讓帶個話、捎個東西,她都用心地記着,從沒漏過錯過。見到母親最開心的一次,是在廠門口,母親和幾個老姐妹在一起說笑,不知誰說了一句什麼,幾個人都大笑起來,母親笑得彎着腰,半天直不起來,還用手去抹眼角的淚。我在旁邊看着,心裏有很深的觸動。
在我心裏,母親是中國傳統女性的典型,她勤勞、樸實、善良、慈祥,她和父親靠辛勤工作掙錢養家,雖然家庭並不富裕,但母親勤儉持家,一家五口衣食無憂,還供我上了大學。母親退休後,兒女都參加了工作,本該享享清福了,眼睛卻出了問題,視力越來越差。父親帶着母親四處求醫,後來才查出是患了糖尿病,眼睛的問題是糖尿病引起的眼底出血。母親的健康每況愈下,幾年後,眼睛便失明瞭。再後來就是中風、癱瘓,直到去世。
由於工作忙、離家遠,我只有週六回家照顧母親,且時常因加班不能回家。父親身體也不好,愛出門遛彎、下棋,除了吃飯睡覺,每天陪伴母親時間最長的是收音機。雖然也常有孫輩們上學、工作的喜訊,母親也會高興,但都不至於讓母親大笑。現在想來,最讓母親開心的,還是她和廠裏的姐妹們在一起的時光,那是母親平凡一生中最輝煌的時光。
母親臨終時的留戀,深深地刻在我的心裏,讓我時常反思自己,生活中最讓我快樂的事是什麼?我在這個世界上最留戀的是什麼?我突然發現,自己最快樂、印象最深的,還是工作中的事,那些成就、那些榮譽、那些集體活動……那些自己曾經抱怨太累、太苦、不以爲然的事。
從中,我體會到了人生最珍貴的東西,讓我們都珍惜與同事在一起的快樂時光吧,少一些抱怨,多一些感激,少一些勾心鬥角,多一些關懷幫助……
(作者單位:河南省鄭州市二七區檢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