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擁抱夕陽計劃讓長者臨終之前更有尊嚴地生活,圖中爲項目發起人樑韻瑩。
社工樑韻瑩爲鄭婆婆製作的第一本人生回憶錄。陳芷伊攝
夕陽在你眼中是什麼顏色?是“日出江花紅勝火”的美麗還是“只是近黃昏”的遺憾?在順德本土敬老院服務的社工眼中,夕陽由紅色變成橙紅色的變化,恰恰是長者人生中最充滿魅力的一段時光。擁抱夕陽,成爲他們這些20出頭的年輕人一項重要工作。而這一項工作的任務,其實就是長者善終計劃,目的是令老年人晚年生活得更有尊嚴。尤其是針對一些即將離開人世的老人,提高他們的生活質量,令老人內心寧靜地面對死亡。
從今年起,順德本土一社工機構在順德兩家敬老院內正式開展院舍“擁抱夕陽”長者善終計劃,直接或間接受益的長者將近500多人。這種社工服務的提出與試行,在順德尚屬首次,而不避諱談論死亡,將是他們這羣90後的年輕人與年近90歲的長者之間最難展開的第一個禁忌話題。
●競得種子資金
最初聽到“擁抱夕陽”,順德區星宇社會工作服務中心社工樑韻瑩在香港東華三院學習時覺得這個名字本身就別具魅力,在年僅24歲的她的眼中,儘管夕陽近黃昏,但仍有着任何一個年齡階段都難以替代的美麗。2010年大學畢業,她進入容桂馮派普敬老院擔任會計,爲長者餵飯、洗澡、擦身,日常照顧等也成爲她工作之餘經常幫忙的“慣例”。
因爲長者以及家屬之間這種相互避諱的做法,樑韻瑩眼見着敬老院很多老人的離去,在彌留之際都是彷彿都是有很多話仍未交代清楚,甚至是在一些老人已經出現語言表達不清楚的情況下,如何處理後事的這些細節,只能是依靠老人在清醒之時交代拼湊。
從大範圍來看,儘管在敬老院離世的長者只佔少數,但在星宇社工中心的相關負責人曾家樂認爲,曾有學者研究末期癌症病者時發現,在病者人生最後的六個月內,留在醫院的時間平均只有38.4天,即80%的人生末段仍不在醫院,也有部分患者希望到原居住地方度過人生末段,而更多的患者也有自己的意願和主張希望如何辦理身後事,“到底老人的真實意願是什麼?爲什麼不能在老人完全清醒的時候將一切交代清楚呢?”
“當步入人生的最後階段,自己能否在生命與死亡之間進行抉擇?當日常生活能力退化時,是否會擔心成爲他人的負累?當生命走向結束時,家屬能否爲長者打氣,陪伴身邊?”樑韻瑩說,這一一個“當”,正是提醒她們這些社工,爲末期病患者及其家屬的服務探索刻不容緩,借鑑了東華三院的做法,順德以兩家敬老院爲試點,以調查問卷、訪談、數據分析的方法,瞭解長者的身體狀況以及對生老病死的看法,“目的是爲了讓敬老院的老人在最有尊嚴和最有生活樂趣的情況下發揮生命最後的光輝”。
去年11月8日,順德區首屆公益創新大賽開始,樑韻瑩帶着她的“擁抱夕陽”長者善終計劃項目書“殺”入重重包圍,從150個項目中脫穎而出,以排名第四的成績獲得了預算24.86萬元的種子資金。儘管現在資金還沒有到位,但“擁抱夕陽”的計劃已經悄悄在實施。而且在這家社工機構看來,“有沒有資金,都不阻礙我們做這項服務。”
●幫助回憶人生
作爲該項目的第一步,就是爲長者們製作人生回憶錄。馮派普敬老院共有129名長者,每一個都成爲她們接觸的對象。鄭偉雄,成爲走進樑韻瑩視線中第一個爲其製作人生回憶錄的老人,這名已是85歲高齡的老人在樑韻瑩爲其製作回憶錄時已經身患乳腺癌、直腸癌,在養老院居住長達十年之久,是一名孤寡老人。
人生的坎坷經歷在老人的娓娓陳述中慢慢舒展,老人年輕的時候曾是幼師,爲人活潑熱情,心地善良,樂善好施,就在十年前非典襲來,就曾爲一名廣州痛失雙親的男孩捐款。樑韻瑩一有空就陪老人回憶人生,幫老人收集照片精心製作,併購買了精美的筆記本手繪卡通配圖,每一張相片、捐款憑證旁都附有文字介紹,整整13頁的人生紀念冊做了整整3個月,直到老人在今年2月份由於心臟衰竭忽然離世才停止。讓樑姑娘感到遺憾的是,“其實這本回憶錄還太簡單,沒有做完。”
但正是這本沒有做完的人生回憶錄,在老人在世時給了其極大的安慰,鄭婆婆經常翻看着這本回憶錄,沉浸在對往事的留戀和滿足中,“就算在她最後的時刻,我們也發現老人抱着回憶錄時是很快樂的。”在老人離世後,鄭婆婆的遠方親戚來到敬老院爲老人辦理身後事,看到了這本回憶錄,十分感動,“沒想到敬老院還會幫老人收集人生,我們作爲家屬都沒有注意到。”
“比方說我們有一個長者是盲人,做回憶錄的時候只能是我們看到,他自己看不到,義工們就想出一個辦法,使用訪談錄音的模式,爲老人剪輯出語音版的人生回憶錄,同樣也能讓老人在看不到的情況下回憶自己的人生。”樑姑娘認爲,正是有了更多人的加入,才讓她最初的想法不斷完善。
除了幫老人回憶人生,如何幫助長者實現心願也是“擁抱夕陽”的一部分。該院一名老人陳伯由於中風偏癱,一直坐在輪椅上,與老人交談中,樑姑娘獲悉老人最大的心願就是能夠站起來,於是樑姑娘花了很多心思,逐步引導老人、鼓勵其重新站起來,一年以後老人真的可以推着輪椅走了。“怎樣給老人有尊嚴的生命,就是老年人自己能做的事情自己去做。”樑姑娘說。
●給予臨終關懷
如今除了容桂的馮派普敬老院,順德區頤養院也展開了“擁抱夕陽”的計劃,除了爲老人制作回憶錄,順德區頤養院也創造性爲老人進行“失智治療”,爲一些逐漸智力退化的老人進行恢復訓練,同時開展小組討論,經常與老人回顧當年的婚嫁習俗、風俗習慣等舊事。
“表面上看回憶人生只是很簡單的事情,其實給老人可以帶來的作用卻很大,”曾家樂告訴記者,這種關懷可以讓老人欣賞和肯定自己的過去,積極活好現在,同時還可以在深入交談中妥善安排好將來的日子,比方說預先計劃好殯葬事宜以及是否舉行追思會等問題。
鄭偉雄老人的離世,樑姑娘原本希望在敬老院舉行一個追思會。“這個追思會不是以悲傷爲主題的,而是大家一起聊聊這個老人生前的一些趣事,老人是個很活潑的人,身邊的人也很喜歡她,希望通過這種形式追念她。”遺憾的是,由於老人最後是在醫院離世,追思會最後沒有做成。
臨終關懷也是“擁抱夕陽”最後的一部分,兩個敬老院都培訓了服務人員,希望在老人走在人生末段時關注其精神狀況。“我們不能延長生命,但會在人生的終點站一起陪伴欣賞、分享和肯定生命、傳承人生的智慧,讓長者有尊嚴地離開人世。”樑姑娘說。
香港東華三院賽馬會頤樂護理安老院主任盧耀文每個月都會過來順德與兩個試點的負責人進行一對一的面談,解決一些實際問題和困難。在他的眼中,這羣年輕的社工最大的優勢就是年輕、學得快。但是年輕也就意味着經驗不太豐富,“擁抱夕陽這是一個跨專業的計劃,我們的社工不僅要有服務理念,還要有醫療、心理等專業知識,而這些都需要年輕人從零開始去學。”
本版撰文:南方日報記者陳芷伊圖片由受訪者提供(除署名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