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樑曉聲新作《返城年代》
電視劇《返城年代》劇照
新作《返城年代》與央視電視劇同步推出,將知青文學熱再次推向高潮。樑曉聲稱這是自己知青文學的封筆之作
本專題採寫及圖記者吳波
自評《返城年代》:懺悔與自我救贖
“我今年63歲了,站在兩個30年間的界限上回頭看那個年代,我覺得我們有必要回到歷史的端點,展現一段真實的歲月。這就是我動筆創作《返城年代》的初衷。”
“懺悔與自我救贖,如同孿生姊妹。因爲,以上兩種心靈表現,具有孕婦與初爲人母的女人的人性特點。女人倘懷孕便本能拒惡;初爲人母則大抵向善。故,從未像女人者,既不但非男人,非丈夫,其實也非人。”
“隨着時間的推移,那段歷史在中國的文藝創作中越來越淡、越來越模糊了,自省和反思中斷了,沒有續上。這種中斷,很大程度上在於人們對那段歷史達成的一致共識:那是一場對我國造成巨大災難和危害的運動,無須再討論。但現在,人們似乎對這段歷史又開始模糊,甚至有些糊塗。在這種情況下,我覺得有責任去重新呈現那段歷史,告訴人們,絕不可以走回頭路。”
“走過苦難歷程,懂得愛與寬恕;經過掙扎勝敗,迴歸正常價值。”這是樑曉聲試圖通過本書給後人的啓示。
30年前,樑曉聲憑藉《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今夜有暴風雪》、《雪城》三部曲成爲知青文學代表性作家。
樑曉聲新作《返城年代》由東方出版中心、北京時代華語聯合出版。同名電視劇在央視熱播。《返城年代》作爲樑曉聲知青文學的終結篇,將知青文學熱再次推向高潮。
“返城年代”是指上世紀80年代,知青大返城後,在人生的而立之年再次面臨無職業、無住房、無學歷;不惑之年又趕上待業下崗,人生的道路上充滿心酸迷茫、彷徨絕望。然而“上山下鄉”的經歷,反而讓他們的心靈無比剛強。樑曉聲接受本報記者採訪時表示:“《返城年代》並非一般人理解的懷舊之作,而是一部自覺承擔文化責任的作品,也是自己知青作品系列的一個完結和結局。並且我要大聲告訴90後和00後們,他們祖輩所經歷的特殊時代。”
寫知青不是爲了懷舊
本書講述了返城年代裏哈爾濱幾個家庭的悲歡故事。在北大荒插隊的大姐何凝之與丈夫、兵團營長林超然回到哈爾濱,與他們一起返城的一羣知青,他們在城市裏經歷討生活的艱辛和迷茫,而何氏三姐妹的情感之路坎坷,最終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和歸屬。
樑曉聲說:“以前我只是寫這代人如何如何;後來我突然意識到,這代人背後的時代更加可貴和重要。小說中最重要的人物,應該叫‘時代’。我寫《返城年代》並不是爲了懷舊,更重要的是回到歷史的端點,展現一段真實的歲月,給現在的年輕人補上歷史記憶。”
文藝不應該遮蔽歷史
樑曉聲說,寫這本書,他要爲現在的年輕人講述那段特殊的歷史,傳遞正能量。
樑曉聲承認,青春、奮鬥總會讓“過來人”情不自禁地留戀過去,但“文藝不應該遮蔽歷史”,不能因此就有選擇地記憶,更不代表過去比現在更美好。樑曉聲說:“回過頭去看,那個年代有那個年代讓我大嫌惡的問題,轉過頭來看這30年,又有這30年的問題,即便如此,我也不會想回到過去的年代。”
樑曉聲認爲上世紀80年代問世的《雪城》是爲70後講述的知青年代,上世紀90年代的《年輪》是爲80後講述的知青年代,那麼《返城年代》可以說是爲90後甚至00後講述的歷史。樑曉聲說:“不管那個時代是美是醜,都應該讓不知道的人、忘了的人看一看,恢復清醒。”
“《返城年代》這部作品,不僅是文學,也是歷史,更是寫給今天年輕人的一部精神啓示錄。能給他們以心靈上的碰撞,激發他們更強的歷史責任感,向他們傳遞積極的正能量。”長江文藝出版社編輯郎世溟說。
他們與改革一同啓航
樑曉聲說:“知青生活影響了一代青年,他們是國家重要的一代人,苦難經歷培養了他們,使他們更加關心國家命運。”
青年學者敬文東說:“返城知青是改革中國開始的第一代人,也是共和國見證者中最老的一代。時代改變了他們大多數人的命運,在經濟發展停滯時期他們開始走向‘上山下鄉’之路,返城後工作安置又遇到各種問題,知青的個人命運與國家命運緊密相連,他們是與中國改革一同啓航的。第一代個體戶,第一代大學生,都是知青羣體中輝煌的代表,如今他們已成長爲中國各界的中堅力量。這個歷程,從《雪城》到《北京記憶》中的‘前門大碗茶傳奇’都有生動的記敘。”
對話樑曉聲:
知青是最好的勵志故事
每個時代都有壓力
廣州日報:《返城年代》想向年輕人傳達一種怎樣的信息?
樑曉聲:我想讓今天的年輕人,特別是那些一無所有的年輕人,讓他們也看看知青的經歷。今天年輕人所經受的和我年輕時所經受的,有相似之處,都有壓力,壓力不同而已。
我剛返城時,在11平方米的房子裏結婚,在筒子樓裏做飯。那代人也會因爲房子造成手足矛盾,這種傷痕甚至會留得很深。我的知青戰友坦率地跟我說,他們跟兄弟姐妹關係不好,就是因爲當年他們返城後影響了人家的生活。
這是我最後的知青題材
廣州日報:有評論稱“知青這一代人是共和國的長子,也是最後一批具有理想主義精神的人”,您怎麼看?
樑曉聲:人類歷史上有因爲戰亂和災難的人口大遷徙,但從來沒有過一次人數如此衆多、時間如此漫長、以純粹年輕人爲主體的如此壯觀的生命大遷徙。知青用自己的聰明才智給荒原帶來文明,用自己尚未完全成熟的身軀,支撐了共和國大廈。他們將青春甚至生命託付給了自己爲之奮鬥、深深摯愛的土地。歷史不會忘記知青,也不應該忘記知青。
廣州日報:在創作過程中,您最大的堅持是什麼?
樑曉聲:我在動筆之前就已經下了決心,這是我最後的知青題材作品,以後不再寫知青題材了。當一個作家開始創作時,他的頭腦中會有一種意圖,這種意圖就規定了情節、人物命運的路線,有的作家把批判放在第一位,這條路線可能就會帶有批判和控訴。
我在創作《返城年代》時既不斷揭示也不斷加入溫暖,沒有其他考慮,只是覺得那樣寫更合我意,感覺更溫暖些。特別觸動的是知青的那種友愛,林超然和他父親的關係,還有他的知青戰友和他父母的關係。
廣州日報:有人說“老三屆”“新三屆”是歷經了苦難得到了時間報酬的一代,但也有人說:這一代的大多數人是承受了命運不公的一代,您怎麼看這個問題?
樑曉聲:我個人較同意第二種說法。當我們說“一代人”的時候,不能只舉出這一代中的名人、成功者,假如這些人合在一起不過是百分之幾的話,他們不能作爲這一代人總體命運的體現者,我們要看那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的情況。
這一代人首先是被時代耽誤的。正在需要讀書升學時開始下鄉,正要成家時開始返城,之後經歷了一無所有,在人生中緊要的幾步都面臨艱難困苦。當然,這一代即使是被耽誤了的人,程度也是不一樣的,沒上過大學的可能上箇中專技校,即使中專技校也沒有上,也有許多在單位成爲了沒有學歷的優質骨幹。
非常想當一個老農
廣州日報:“在社會快速發展的時代,不能讓文化領域變成浮躁的全民娛樂場,有責任感的知識分子不能做娛樂場的看客。”爲何您會這樣說?
樑曉聲:娛樂這一種習性是連動物都有的,娛樂很容易使人成爲看客,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極其可怕。這個習性可以推到羅馬角鬥場。文化就是既給予娛樂又克服娛樂,作家應該注重社會需要什麼,而不是市場需要什麼……
廣州日報:您說您不再寫知青文學了,接下來有何打算?
樑曉聲:我甚至哪天都想放下筆不再寫作了,因爲確實寫累了,非常想當一個老農,你知道我在對着印在書上的“樑曉聲”這三個字的時候,我比任何人都生出最大的逆反心,這三個字頻頻的出現,可我卻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意義並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