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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盜》
海巖著
江蘇文藝出版社
2013年5月
定價:35.00元
核心提示
在寫作上沉寂了5年的海巖,其新作《長安盜》最近面世。這部作品有着很多“非典型”元素,一看下去並不像海巖的作品。首先,它的內容涉及“盜墓”,這對於海巖來說是一個完全陌生的領域。海巖告訴記者,小說中的故事源自生活中的真實,以《新聞聯播》中報道過的一則真實案件爲原型。這起案件是近年公安部破獲的一起特大盜墓案——唐敬陵石槨盜案。其次,這本小說始於命題寫作,是海巖受公安部的委託創作的。但是在海巖看來,寫作本身是如何開始的並不重要,因爲小說的質地總是經由作家自己的思想形成。最後,愛情這個主題不再是他作品中的顯性基因,有讀者調侃,這部作品讓海巖離“男版瓊瑤”越來越遠了。於此,海巖認爲作品本身是敞開和寬容的,能給讀者一切最真實貼切的感受。
一貫不變的是,海巖在新作《長安盜》中一如既往地塑造了具有人格理想的青年人形象,爲年輕人描摹了一種帶有時代距離感的精神面貌。“我對人物的刻畫更傾向於自己心中的理想,他們可能離這個時代的感覺很遠,甚至如你們所說的帶有一點‘古風’的味道。也許是我對這個於現在年輕人的價值觀和行爲方式並不是十分認同吧。”
談新書
“我覺得自己的每部新作都是轉型之作”
南方日報:在介紹被盜文物的歷史背景時,您多次提及石槨主人惠妃,以及她與唐玄宗之間執着的愛情,爲什麼“誰的墓被盜了”這個問題顯得特別重要呢?
海巖:我曾經爲新書做過很多前期調查,這起盜墓案最特別的是墓主的身份。被盜的是唐玄宗最愛的女人武惠妃、史稱貞順皇后的墓,又稱“敬陵”。
我們都知道,唐玄宗在歷史上被稱作“風流皇帝”,但我認爲他是歷史上最忠貞的皇帝,他真正深愛過的妃子只有武惠妃和楊貴妃,而他寵幸楊貴妃也是由於楊貴妃長相與武惠妃十分相似。他與武惠妃在一起的二十多年間幾乎並沒有愛過其他女人,這對於一個封建帝王來說是十分不易的,因此,在我看來,他並不能算是一個“風流”的皇帝。
我這麼着重交代這個墓被誰盜的話題,也是因爲它和整個故事的架構連接在一起,密不可分。但是“盜墓”這個不算是我擅長的寫作領域,但它給我的啓發是,不管我們寫的是古代,還是當下兩個年輕人的愛情,都有相似和關聯的地方,從感性的層面上看,古今中外都是一樣、平行的事。
南方日報:有人說,每個年代,海巖都有一部作品可以概括時代的精神。如《便衣警察》之於八十年代,《永不瞑目》之於九十年代,《玉觀音》之於零零年代。您在寫作的時候是不是有意識地爲一個時代的精神作總結?
海巖:雖然我寫的是一個時代中的各種繁雜現象,現在開始更多地關注人們在商業時代的價值觀變化,但就愛情的角度來說,我不認爲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愛情,愛情和時代的關聯真的這般大,要刻意依據時代爲標誌去展現愛情?我並不是那麼認爲。
我小說中主要人物之間的愛情更多是不合於這個時代的,也可以說是一種非常簡單的感情。我更傾向於挖掘人物內心那種純粹的情感悸動,不摻雜各種所謂利益的交換。的確,這種愛情在現實生活中是不多見的,但不得不說這是所有人們內心向往和期盼的感情。
也許正是我寫作當中各種不期而遇的驚喜和一貫的某些堅持,讓別人認爲我的作品的確存在某種固定的風格。儘管作爲一個寫作者,我自己並不特別清楚自己的風格,但我相信讀者能夠通過作品看出作品中的所謂海巖式的風格。至於現在這部作品是不是我的轉型之作,我也不好說,因爲每出一部新的作品就有人說我要轉型(笑),我身爲作者,覺得自己的所有作品都是轉型之作。
南方日報:小說中的邵寬誠是一個看似文弱,性情上還有點不夠現代的年輕人,但他的真誠質樸和執着在小說中一直是十分打動人的。您的生活也頗有些古風的味道,他是否貼近您理想中的年輕人形象呢?您覺得現在的年輕人精神上最缺乏的是什麼?
海巖:可能我本身並不太喜歡現代多數年輕人身上所具有的那種性格、價值觀等等,他們身上的東西或許並不是最打動我的。我覺得是這樣的,我對自己喜歡的人物吧不喜歡寫得有點“髒”或者說有點“痞”,太過現實的人在我看來就有那麼一點“髒”,我不是非議現實生活中的大多數人的那種狀態和態度,在生活中這現實地活着是一種再正常不過的狀態。但如果放在文學作品裏,我一般不喜歡這樣去處理人物,這樣的人物它首先沒有辦法吸引我自己,我自己這關就過不了。基本上是我喜愛怎麼樣的人,我就會去寫怎麼樣的人,不管這種人在生活中是否存在。可以說,邵寬誠身上的那種品質很打動我,很接近我心目中的人格理想。
我還是覺得現在的人太物質了,總會認爲這個世界上的任何東西都能用金錢換算,或許我作品中的人物並不一定每個人都會喜歡,或者說能在現實中找到對應的模板。但實話實說,我還真不會因爲真實性而犧牲人物的美好,爲了讓更多人感到現實的共鳴而把人物的嘴臉寫得特別陰暗。哪種人物形象讓我覺得舒服、哪種做事風格是我認同,我就寫什麼。
談愛情
“我要歌頌那些沒有被物質染指的愛情”
南方日報:您說創作這本書的初衷肯定不是爲了尋找愛情,但最小說最後還是回到對人本真而純粹的情感的歌頌。這是否可以理解感情還是人生應該追求的“主旋律”?
海巖:作爲一個作家,寫作的時候很難說去怎樣仔細揣摩和尋思這些主題。就像很多人說我是“男版瓊瑤”什麼的,其實我覺得這些都是大家給我的一個稱呼和說法,沒錯,愛情是我和瓊瑤老師寫作中的共同主題,但其實不用斟酌大家都還是能夠看出來我們之間不一樣的味道。
也許愛情當中的永恆和簡單,是返璞歸真的最佳詮釋。在當今的這個功利化、物質化、商業化的時代,我可以歌頌的就是那種沒有被物質染指的愛情,而這種愛情本身恰好能夠最好地體現人們出自於本性的美。當今很多的愛情和婚姻像是做買賣,按照條件找對象,男女坐在一塊談愛情,談得最多的也許是爲了愛情我們能付出多少成本,感情付出的背後是你能掏多少錢。這個是我所不能認可的。
南方日報:您更傾向於去描寫怎樣的愛情?
海巖:我認爲,對於愛情的描寫與刻畫,沒有一成不變的寫法。我也不會侷限於某一種描繪愛情的特定方式,但是我認爲真實地再現愛情或是將愛情理想化,以表達人們對美好情感的嚮往是文學的任務。
一部文學作品不僅是摹寫現實,還要加添理想化的目光,可以說最佳的狀態是現實與理想的結合,能夠讓理想在現實的基礎上燃點光芒這點非常重要。我的作品,一方面再現了現實中人們對愛情的態度和理解,也表現了理想愛情的無畏和浪漫,我一直很注重兩者的結合。但是現在的文藝作品,包括影視劇,單純展露現實世界的作品很多,但張揚現實世界中真善美的作品卻很少。美,其實並不如一般人所想的那麼好寫和那麼討喜,從商業角度來看,把生活作爲藍本,然後誇張地把其中的“惡”着重墨刻畫,往往能吸引大家的眼球,因爲惡中總有驚奇感,“惡”比“美”更能帶來強烈和一瞬的快感。作家往往更需要寫作人們在精神上的嚮往。
人物名片:
海巖,原名佀海巖,1954年生於北京。主要從事小說、散文及劇本創作。他的代表作品有長篇小說《便衣警察》、《一場風花雪月的事》、《永不瞑目》、《你的生命如此多情》,中篇小說集《死於青春》,並出版《海巖文集》(一至五卷)及電視劇本近百集。海巖這個名字曾經是一個時代的符號,是影視界的“金字招牌”,他的劇本和小說爲“快消”的影視文化加添了時代的意味和人性的溫度,從《玉觀音》、《永不瞑目》到《拿什麼拯救你,我的愛人》,都是影視作品中值得回味的經典之作。除小說及劇本寫作之外,他還是一名企業家和室內設計師。
◆談寫作
小說裏面有更多屬於自己的空間
南方日報:如果單純是爲了完成“命題作文”,在電影劇本寫好以後您的任務應該就完成了,爲什麼還想把它寫成小說呢?
海巖:說實話,影視的寫作和純粹的小說創作還真的是很不一樣。影視背後其實還是有很明確的商業目的,作家還是要遵循商業上的要求來寫作,如果你不按照商業的運作去弄,寫出來的作品往往比較尷尬,甚至無人問津。小說呢,就還真不存在這個問題,寫起來會更自由,作家可以比較隨性地表達自己的想法。像小說,只要超過5000字你就可以出了,從這點上看和劇本寫作太不一樣了。
但事實是,現在的確不再是小說閱讀的時代了,已經很少人看小說了。這樣的情況下,很多作家對於寫作已經不再追求商業收益和讀者影響力了,寫作的時候反而會投注更多新鮮的想法。寫作劇本的時候,哪怕你已經很周全地考慮了商業的口味,在真正拍成影視的時候,很多東西還是會在導演和演員的合計之後進行修改,調整和變化一直會發生的,很多時候作家自己也很難控制什麼。
南方日報:您爲影視寫作的劇本在當年曾經造就了收視和口碑的雙豐收,很多人提到您的影視作品都認爲是值得回味的經典,您覺得現在的影視作品還能達到當年的狀態嗎?
海巖:我覺得那個時代收看影視作品的羣體主要是學生和白領,特別是我的作品的收視支撐也是這兩個羣體。現在這個時代不一樣了,黃金檔電視劇的主流收視羣體和前些年很不同,也許是因爲學生和白領收看電視的選擇面更廣了,他們也不再拘泥於端坐電視機前收看電視節目,反而是中年觀衆成爲最主要的收視羣體。另外,過去那些很愛看海巖劇的人的生活形態也發生了變化,他們不會再一連十幾天都在7點半準時收看電視劇了。另外,大家都知道,當年的電影業不發達,人們能夠一同分享的就是電視劇,那時候又沒有網絡,你不追着看你就會錯過,現在就太不一樣了,很多看我電視劇的人還都是從網上下載的。但這種形式對電視劇的收視率是沒有任何幫助的。
時代在改變,現在的電視劇節目那麼多,大家都使出一些奇招招引人們的關注,人們的收看已經不像以前那般自然而然了。不過選擇多了就是這樣,質量也許變得不是最重要的了,反而是吸引力變成首要因素。有的朋友會叫我現在再殺進影視圈一拼,我覺得沒太大的必要,因爲現在商業上大熱的那種戲路我還真不會寫,我現在寫作還用筆呢,電腦我都不習慣使用,有些事沒真沒辦法勉強,還是要順其自然。
南方日報:您是否關注到一個新的趨勢,那就是現在越來越多的影視作品源自網絡文學改編,網絡文學和劇本寫作之間的差別越來越不明顯,對此您是怎麼看待的?
海巖:這確實是一個現象,網絡小說天然的具有商業的嗅覺,會特別留意現在的讀者關心什麼、喜歡什麼,這點和影視劇很像。傳統小說更關注意義、形式,通俗性肯定不如網絡小說。現在的電視劇相比以前,通俗性更加鮮明瞭,伴隨收視人羣的變化,電視劇的口味一定會做得更加大衆。
說到我,其實也不是特別明白什麼是觀衆想要看的,什麼不是。可能過去我的作品和喜歡我的觀衆,能夠形成一種非常自然的共鳴。對於影視的創作,說不上淡出不淡出,只是這方面的興趣在慢慢減弱。
舉個例子,我前幾年的一部作品《舞者》,在湖南臺播出的時候,收視率是起起伏伏,好的時候呢同時段可以達到全國收視第一,差的時候可能七八名,甚至跌出前10,。但是網絡上的播出情況表明,《舞者》的點擊率和跟帖率在一萬多部影視作品中排在第八的位置。但是電視劇按收視率說事,收視率是衡量作品好壞的唯一指標,網上的這些數據對作品成功與否是沒有貢獻的。
從前電視劇的頂峯狀態是作品和觀衆一起造就的,兩者缺一不可。經典的造就也離不開有着高要求的觀衆。目前我可能更看重自己在小說方面的創作,我明白小說裏面有更多屬於自己的空間,而影視則需要更多的協商和調整,無論是導演和演員都能針對你的作品進行二度創作,出來的作品和你所想的肯定會有差異。閱讀往往是讀者和想象力的合作,共同接受和理解你的作品,而影視作品把所有的一切兌現變成影像,傳達給每一個人。
南方日報:現在的影視作品很難像您當年一樣能夠留下回味,很多作家也和影視作品劃清界限,對此,您是怎麼看的?
海巖:我的確是一個比較特殊的例子,但是怎麼說呢,對於改編自我小說的那些影視作品,我也都非常滿意,導演的操作都很尊重我的原著。很多人和我說,作家在影視上的成功往往讓大衆記住裏面的角色和演員,但我卻非常少有的成爲大家記住的作家,還形成“海巖劇”、“巖女郎”這些的名號。其實我覺得也是觀衆和讀者確實抓到我作品中那些讓他們爲之喜歡的永恆的東西吧。
我一般不隨便定位自己的作品,作家會認爲好的作品都是多意的,他只需要用作品去說話。這部《長安盜》給我最大的挑戰是我要加入真人真事的元素,所以設置矛盾的時候不能全部虛構,要更加謹慎,尊重事實。
南方日報記者鍾琳實習生劉桐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