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昂可揹包出行,用四個多月遊歷了貴州、雲南、西藏、廣西等地,尼泊爾、越南、柬埔寨、泰國和老撾等國,行程24000多公里,看景無數,遇人衆多。22個典型的“路人甲”凸顯現代人多元化的生活方式,揭示當代社會生存百態。
五
首先,因爲商業需求,原生態的東西會受到傷害。比如,沿街的吊腳樓窗戶一度改用了鋁合金,在老吳和一個文化組織的一再建議下,最後還是恢復成原來的木結構。吊腳樓頂上,原來是用瓦壘成的梅花形,在規劃中,一些則變成了牛角形,也就是蚩尤打仗時頭上戴的盔甲。現在,來西江的外國遊客已經越來越少。五一節,街頭的人突然增多,到處都是跟團的遊客和導遊的大嗓門。
對老吳個人的傷害是:2008年搞旅遊開發大會,他的老婆跟縣裏來的一個人好上了。“以前也是個好婆娘,很老實。”按苗寨的風俗,他倆已算是離婚,但一直沒有辦法律手續。一個是因爲財產糾紛。另一個是因爲他不想讓一雙兒女感到家庭的不好。女人經常打電話過來,他都忍着,不爆發。但他隱約覺得,一對兒女可能知道這事。他兒子上高二,女兒上初中。我們一起吃飯時見過,都很溫順,在飯桌上不活躍,吃完就趕緊下桌。老吳在學習上對他們不做太多要求,只要求他們盡力即可,也希望他們能走出大山,有自己的前程。而他自己,則希望兒女回來後,能感受到家庭的溫暖,“我要用笑臉對他們”。
我臨走前的那天晚上,他叔叔、弟弟家的兒女,家裏打工的人,包括他自己的兒子女兒,一共十一個人吃了頓家庭晚餐。我和他喝到半夜,記不得喝了多少他自釀的米酒,我喝醉了。只記得他不停地唱着苗歌,嘹亮、悠揚、痛痛快快的歌聲,又帶有一絲蒼涼。在這頓晚餐前,我幫他修了網絡,當了會傳菜員,然後在廚房看他忙活,準備我們的晚飯。這個矮小的苗人有強大的負重能力。我說:“你可真行,什麼都會。”他只是一笑,說:“都是逼出來的。”
從西江千戶苗寨到凱里,買了一張大巴票,心說,我一定要把想去的地方去一遍,也算不枉此生。至於那張船票,不要也罷。正胡思亂想時,有人操港臺腔問,這裏有人坐嗎?一看,是個50多歲的男子,高且瘦,戴眼鏡,穿件普通的黑色夾克,舊仔褲,舊球鞋,拎一把黑色長傘,我猜是廣東遊客。他坐下,開始搭話,原來是馬來西亞的華人,祖籍廣東,姓何,我心裏給他起了個綽號:大馬氏何。回城的那一路,我們都在聊各地見聞,他是個老驢友,走過的地方很多。他給我講柬埔寨吳哥窟的美,講老撾的寺廟,又講在英國過的白色聖誕節,講南美洲的秀麗。語速平緩,很少起伏,但就是吸引人。
大馬氏何的旅行愛好,是在美國培養起來的。20世紀80年代初,他在美國俄亥俄州立大學讀土木工程。在那裏,一次長途旅行就是成人禮。他和朋友開車,完成了橫穿美國的計劃。路上,他也感受到了被其他國家留學生稱爲“蠢”的美國人的善。一次深夜,他和朋友喝了酒,不能開車,就把車停在路邊,找個店休息。第二天起來,看到車後燈全都碎了,想必是被撞了,當即大罵,自認倒黴。誰知道,走近一看,碎燈座裏有紙條,是肇事者留的電話號碼,還有道歉的話。還有一次,他們開車掉進了溝裏,大雨天,擡不出來。後面來了一輛車,停下,跳出五個美國大妞,二話不說就幫忙,一起把車給弄了出來。
大馬氏何對中國一點兒都不陌生。他1993年就來風箏之鄉濰坊做房地產生意,被送了一大堆風箏,這是唯一收穫——“生意賠到屁股都燒焦了。”他說。從那以後,他的足跡幾乎遍佈中國各地,旅費不少掏,“算是爲祖國做貢獻啦!”當然,他再也沒去過濰坊。
在凱里,他住一家普通的商務酒店,跟我一樣擠公交車,四處溜達。他感嘆中國經濟的發展,只是覺得哪裏的城市樣子都差不太多。
北京航空航天大學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