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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小學時的一個春日,放學回家一進門,聽到“咩咩”的叫聲,順着聲音找去,是一隻黑黑的山羊。那山羊眼神怯怯的,一副很無奈的樣子。一下子,我就被它的可憐樣子吸引了。
以後的日子,我成了牧羊人,儘管只有一隻羊。我們常在小村的河邊樹林裏,我一邊看着它吃草,一邊和它聊天,儘管它聽不懂,我還是願意和它說說心事。有時,我也會折柳枝,做成柳哨,吹出滿林的音符。當羊聽到哨聲,它總會擡起頭望向我。
時間久了,我和羊成了好朋友。每次放學回家,它都在焦急中等待我,看我進了門,那神色便有了歡喜。我放下書包,背上筐,就和它上路了。路上,我喜歡跟它學“咩咩”叫,一段時間後,我的努力有了結果,這叫聲成爲我和羊之間的暗號。每當羊走出我的視線,我就會“咩咩,咩咩”地叫起來,至多兩分鐘,羊就會出現在我面前,我那顆不安的心也就舒緩下來。
第二年的春天,羊的肚子漸漸大起來,我害怕極了,擔心它生了病。可母親笑着說,那不是生病,是羊媽媽要生羊寶寶了。果然,不久,羊生下了兩隻小羊,毛色竟然是一白一黑。小羊斷奶後,我任務加重,成爲三隻羊的羊倌兒。
到了秋天,父親說必須賣掉那兩隻小羊,貼補家用。一個下午,那兩隻小羊被鄰村的一個人硬生生地牽走了。老羊不見了孩子,竟然拒絕吃草,是啊,它的傷痛誰人能懂?時間是療傷的神藥,經歷一段時間後,它恢復了平靜的生活。我們繼續一起出門,一起“咩咩”叫,一起伴着月光回家。來年,它又爲我們家生下了一對羊寶寶,當然它們同樣掙脫不了被賣的命運。
小學畢業,我考上了縣城中學。那年,父親恰好闖關東去了。母親必須張羅我的學費和生活費,想來思去,唯一的辦法就是賣羊。聽到賣羊時,我哭了,陪伴我三年多的羊,爲我們家立下汗馬功勞的羊,因爲我的原因,必須離開,這是多麼殘忍的事情。我和母親把它牽到市場上,一個買主遞給母親15塊錢,然後強拽着它離開。我捂住眼睛,沒敢去看它,沒敢和它說再見,眼淚悄無聲息地滑落下來。
晚上,我正在睡夢中,聽到母親叫我,說外面有動靜。於是,我拿了燈籠到大門口,竟然看到那隻羊正在抓竹門。天哪,“老羊也識途”,它竟然逃回了家。我一把抱住它的頭,它“咩”了一聲,眼角流下了溼溼的淚水。文/劉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