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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姍姍插圖J231
我家的家風很成問題,尤其是在吃飯這件事情上。
記得小時候,我家正義感特強的姐姐爲此召開家庭會議,說覺得很丟人,尤其是來客人的時候,人家還敬着酒,我們已經開吃了,人家還喝着酒,我們都盛飯了,人家盛飯的時候,我們開始喝湯,人家還沒喝湯,我們全家都撂下筷子了。家裏吃飯最慢的我媽,立刻手指我爹說:賴他!都是他帶的!那次會議最後確定了一個懲罰制度:從明天開始,第一個吃完飯的人負責洗碗。
第二天,全家照例吃得很快,我爹在剩下最後一口米飯的時候,突然把碗放下了,說有點噎着了,緩緩,等會兒再吃。我們心生狐疑,突然意識到洗碗的事情,紛紛開始細嚼慢嚥。最後姐姐做主說:今天的碗就由爸來洗了,不對,剛纔他還企圖渾水摸魚,這一個星期的碗都由他洗!
我爹解釋他吃飯快的原因,說這是從小養成的習慣。雖然出生在有錢的大戶人家,但親戚朋友、食客、下人加起來,每天吃飯都要開好幾桌,那時候家裏不慣孩子,兄弟姊妹五個跟家庭教師和司機一桌,菜式和菜量都沒法跟主桌比,小孩子胃口好,每次都怕飯菜不夠,上來先用肉湯菜湯拌飯,一氣兒招呼兩大碗……從此速度就再沒慢下來過。
我家貓爸剛進我家門的時候,吃飯很細緻,很斯文,幾年下來,練就一身快吃的本領,而且越吃越快,速度位居全家第一。有時家裏來了比較生分的客人,我們隨着講究禮數的客人矜持地間歇性放筷子,飯後他就喊沒吃好,胃不舒服。
我們並不是沒有反省過吃飯快的害處,除了顯得缺乏教養不夠體面之外,對身體健康也有害處,總吃撐就是證明。但我們馬上又說:吃得快說明吃得香,說明牙口好、胃口好、身體好,說明飯菜好吃。
我們全家人很喜歡週末相聚。身爲大廚,我其實最樂意看到衆人吃得酣暢淋漓風捲殘雲。回回如此,我在廚房裏還沒結束最後一道菜,就聽到外面餐廳裏盤碗相碰的聲音,然後是此起彼落很敷衍地招呼:快點來啊,我們等你!待我閃轉騰挪快速跟進,那邊已然吃得渾然忘我,談笑間,一大桌子菜灰飛煙滅。
來我家吃飯的朋友,從第二次上桌就明白了,跟這家人拿腔作調沒有任何好結果。我們家人也在積習難改的萬般無奈之中,摸索出“不以爲恥反以爲榮”的待客之道,飯前先作說明:您千萬別客氣,在我們家吃飯,一定要搶着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