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夢鄉系列紙本油畫
-魂縈舊夢布面油畫
-陳逸鳴近照
-流逝的歲月
與陳逸鳴在許多場合相遇,但從未和他一起出過遠門。這次去廣西採風寫生算是第一次。由於走得匆忙,我只帶了寫稿子用的電腦,卻忘了帶繪畫的工具。陳逸鳴知道後說:“沒關係,我給你。我帶了各種顏料、筆,還有兩本英國的水彩寫生本,給你一本!”於是一路上開始和他交流各種畫材,尤其國外的顏料。看來他就像他的哥哥陳逸飛一樣,對顏料、筆、畫布、紙張等材料也頗講究,並不惜代價。當我跟他提及陳逸飛當年在畫室裏向我誇耀“很貴的”一種水彩顏料時,他揭祕道:“那盒顏料啊?是我從美國給他帶的。”並糾正道:“不是英國產的,是荷蘭的。”
相似的錯覺
陳逸鳴長得很像陳逸飛,說話聲音也像。陳逸飛去世不久後,我每當接到他電話,都會產生“穿越”的錯覺。
陳逸飛比陳逸鳴大5歲。陳逸鳴從懂事起就看到他哥哥畫畫,後來更常看到家裏會來許多崇拜者討教,以及哥哥與畫友們相互探討。在這種氛圍下,他從小也愛上了繪畫。
這讓他父親愁壞了。有一個兒子畫畫就可以了,兩個都畫畫,以後他們怎麼養活自己啊。
不料這兩個兒子後來都憑着一手畫活得很精彩。
1974年在崇明島東風農場務農的陳逸鳴創作的油畫《新的起點》入選“上海知識青年美術作品展”,其油畫作品首次向社會公開亮相。這前後,他還有一些宣傳畫、連環畫、插圖等被出版。
1978年陳逸鳴就讀於上海戲劇學院油畫系。1979年,他又創作了油畫《憧憬》,參加上海美術作品展覽會,發表於《人民日報》。畫面上一個戴着紅領巾的小學生手裏拿着一架模型飛機,仰起頭看着眼前一幅祖國“四個現代化”美好遠景的壁畫。這幅畫傳達出當時人們對未來美好生活的憧憬與嚮往。作品的形式語言擺脫了“文革”美術“紅光亮”的套路,也有意識與俄羅斯畫派的銀灰色調和塊面筆觸拉開距離,透出了純淨唯美的氣質風格。
1981年,他赴美國學習藝術,從此走上了職業畫家的道路。1990年,美國紐約哈默畫廊舉辦“陳逸飛陳逸鳴兄弟展”。陳逸飛離開哈默畫廊,與瑪勃洛畫廊簽約後,陳逸鳴成了哈默的簽約畫家。
別樣的性格
但陳逸鳴在性格上其實還是和陳逸飛頗有些不似之處。他比較安靜,能獨處。“讓我在畫室裏畫一個月畫,不見人,不說話,沒問題。”他說。
他有點小倔,儘管在待人接物上也是非常紳士,禮數周到,但對那些看不上眼的人和事,卻敷衍不來。
在畫畫之餘,他也會隨和地出席各種社交活動,但比較低調,不事張揚。他不喜歡應付太複雜的場面和事情。
他的畫風和技法,受陳逸飛影響頗深。“雖然他從未系統地教過我,但我一直看他畫。當然,看得懂看不懂是另一回事。”“有時候,他會指出我繪畫中的問題,但聽得懂聽不懂又是一回事。”他說這話時像是個禪師。
“我認爲有這樣一個哥哥是我的幸運。”陳逸鳴從不忌諱別人說他的畫像他哥哥,也感恩自己事業的成功得益於陳逸飛,但陳逸鳴實際上很早就在探索着走屬於自己的藝術之路。
範迪安曾撰文回憶:“陳逸鳴在1980年代早期就開始嘗試運用綜合媒介進行創作和風景寫生,一批作品畫得自由舒放,用筆用色都淋漓盡致,這在當時是藝術觀念革新和追求現代審美趣味的表現,也留下他超越傳統和突破自我的印記。”
當陳逸飛聚焦於周莊古鎮時,陳逸鳴描繪着福建惠安的港灣。在畫界同行眼中,他筆下的惠安女和惠安的港灣,已經是他具有標誌性的符號之一。即使在畫和陳逸飛相近的古裝女性肖像,他也別出心裁另闢了“金絲鳥系列”。或許陳逸飛畫那些懷舊題材時是出於對被埋沒和扭曲的審美的匡正,而陳逸鳴則是較爲純粹地關注古典意境中女性的審美意義。
“粗野”的比喻
溫文爾雅的陳逸鳴經常用一句“粗野”的比喻來說明他對繪畫的理解。他說:“一個畫家把美女畫美了不算什麼。真有本事,就算讓你畫堆牛糞,你也能畫得美!”
就像人們只知陳逸飛繪畫的浪漫、唯美,卻不知陳逸飛內心的狂野和前衛那樣,當陳逸鳴將他近期的一批紙上綜合材料作品(見圖《夢鄉系列》)拿出來亮相時,也驚到了不少熟悉他的畫友和收藏家。這批畫,粗看像是抽象作品,用筆潑辣大膽,一氣呵成;色彩迷離複雜,令人難以捉摸。但當我拉開距離再看,卻隱隱約約彷彿是各種景色,有的依稀似水鄉,有的恍然如都市。當我告訴他這個“發現”後,他也拉開距離看了一會兒,不由得笑道:“咦,倒真是的!看來寫實的畫久了,畫抽象的也無意中會變成這樣了。”
陳逸鳴的近作正呈現出一種雄健的大氣景象。他的“舊夢”系列(見圖《魂縈舊夢》),雖然貌似懷舊,卻有了當下的觀感。色彩變得更微妙而協調,顯現了更高的技巧和審美。他用的冷色調中反射着暖光,暖色調中蘊涵着幽雅的灰冷。構圖更注重大效果,呈現出內在的力量感。
經過漫長的藝術歷練和人生體驗,他感悟到,作爲畫家,關鍵在於其審美能力的高低。有了高的審美能力,畫出差的作品來自己都不會忍受得了。
對於當下的自己,陳逸鳴既非常滿足又不滿足。他滿足於自己終於在經歷了從年輕時的窘困到在國外的奔波之後,目前最爲安逸,可以全身心地創作。在虹橋的畫室,環境優美舒適。他現在基本不回家,吃住都在那裏了。每天七點多就起牀,吃好早飯就“幹活”,“很開心”“很知足”。但他又很不滿足,“既然有這麼好的條件,總該畫得更好些,在學術上站得住些。”
他感慨道:“人活到現在這個年齡,不會像年輕時有人會給你的畫直率地提批評意見了。那只有靠自己對自己要求苛刻些了。”林明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