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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版插圖張宇辰
作爲“來自外省”的異鄉人,我認識許多於連式的小青年兒。很久之前的一位朋友,在1999年來北京時就曾以“中國的於連”自居,他生於上世紀70年代,瞭解這個年代生人精神特質的人,會發現70後們與於連所具備的共同命運與氣質。
和於連一樣,這些最早的“北漂一族”,有的是木匠的後代,有的是殺豬匠的後代,有的是鐵匠的後代,除了這些小手工藝者的後代之外,就是農民的後代,他們在北京站走下火車的那一瞬間,就被這個城市的繁華擊倒,心中有恐懼、不安,也有憧憬和野心。
於連的成功慾望極爲強烈,他面臨着非紅即黑的兩條道路,在通過正常途徑成爲一名軍官的願望破滅後,他通過自己的聰明、才華以及對女人的征服,讓自己走進了上流社會,但最終木匠兒子出身的他,還是被自己的敏感和倔強所害。
中國70後與於連的最大相同之處是出身,最大不同之處是命運,不得不說,中國於連式的小青年兒比於連要幸運得多,剛剛開放的社會製造了大量的機會,這些機會對於努力付出者總是青眼有加,他們的成功和自己有關,不像於連那樣,把命運交給別人再索回時,發現他的一生是個悲劇。
在愛情方面於連膽子大得實在有點嚇人。司湯達將於連追求愛情的動機定位於他想通過女人向上爬。但通過《紅與黑》對於於連大量的心理描寫可以看出,於連對每一段感情都還是投入大量真情的,他愛瑞那夫人,瑞那夫人帶有母愛元素的愛,給了弱小於連最初的保護。他也愛瑪特兒,他與瑪特兒之間的愛情,更像是棋逢對手般的高手過招,愛情的虛榮與征服,愛情的真實與虛假,在他們之間都得到了淋漓盡致的詮釋。
走上斷頭臺之後,瑪特兒買下了於連的頭顱,讓自己的浪漫主義得到了終極釋放,瑞那夫人也傷心地離開人間,爲她的病態愛情畫上句號。這個結局是殘忍而理想的,它是對19世紀30年代法國小資產階級命運的最好闡釋,也迎合了70後中國讀者的價值觀,承受愛情之甜美與痛楚,是70後年代讀者喜歡的金庸、瓊瑤、三毛等作家的永恆主題。
從社會底層向知識分子階層奮鬥,造就了無數於連式的小青年兒,他們如今成爲王小波筆下的“沉默的大多數”,按照年齡計算,這些小青年兒都成了中年人,到了埋葬青春記憶、守護安穩生活的時候,他們年輕時喜歡的於連,現在恐怕都羞於提起,專屬於於連的那種憤怒與敏感,恐怕也轉化爲小心翼翼。
在影院裏,一些表現青春的電影,迎來了一些中年觀衆,他們默不作聲地看完,默不作聲地走開,他們的面孔曾是年輕而略帶扭曲的於連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