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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這個詞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被所有人掛在嘴邊,但也因爲說多了、說濫了,反而讓它變得更加複雜,讓人疑惑“到底什麼纔是幸福”這個終極問題的答案。
去年,當很多人在街頭遇到遞過來的話筒問“你幸福嗎”這個問題時,主持人楊瀾在微博上這樣評價——與其問人家“你幸福嗎”,不如問“什麼讓你感到幸福”或“什麼讓你感到不幸福”。人們常常對自己要什麼不一定清楚,但是對自己不想要什麼卻很清楚。比如我,就希望這個週末不需要工作,這對我的幸福指數很重要!
當很多人爲自己幸不幸福而感到困惑時,楊瀾對幸福的理解卻很自信。她主持的一檔節目《天下女人》在8年間採訪了數百位社會各界人士,每個人對於生命、對於幸福,都有很多不同的體認,楊瀾在這樣的交談中汲取了對幸福的理解,再加上自己的經歷和認識,便寫成了一本名爲《幸福要回答》的書。她的《天下女人》節目從2011年開始做尋找幸福力的活動,楊瀾說:“幸福的標準可能在每個人的心裏各有不同,它是純粹個性化的體驗,在節目中和書裏有我個人的生活經歷和對幸福的一些感悟,但是更多的是在我的生命當中有幸去結識許許多多了不起的女人和男人的故事,以及他們用生命去體會情感、體會自己人生目標的時候跟我分享的許許多多的故事。”
幸福是一件很私人的事,但在內心,要給自己一個答案。如何獲得這個答案,如何給自己幸福,如何讓自己知道幸福是什麼樣子,這個小長假,我們和楊瀾聊聊這些話題。
對話
城市快報(以下簡稱“快報”):這個問題可能聽上去很虛,但我想很多人都想問——怎樣才能獲得幸福?
楊瀾:我在做訪談的時候也常常在想這個問題,那些花了幾十年的時間去研究幸福的一些心理學家、社會學者,他們發現能夠給人帶來最深刻的幸福體驗的,其實只有兩件事,一個是個人的成長,一個就是愛。愛其實是我們幸福最重要的一個來源。
快報:你的書裏有你兩個孩子的照片,也有不少關於他們的講述,做了媽媽之後,你的幸福感增添了多少?
楊瀾:幸福很難像蛋糕一樣切開,他們就是我的生命。有兩張照片是他們還小的時候,他們現在已經長大了,不太會被媒體去對照。做媽媽的經歷對於女人是非常深刻的,無論是從身體上、心理上、感情上都是這樣。我覺得其實女人比男人更能理解付出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情,當你全身心愛着一個小生命,你不會對他有怎樣的固執或者功利上的期待,你希望他健康,希望他快樂,沒有保留的、心甘情願的付出,其實是特別特別美好的生命體驗,這方面女人是有優勢的。下輩子如果還能有所選擇,我還會做女人。
快報:雖然你是個幸福的媽媽,但你的孩子呢?十年沒有吃過媽媽親手做的菜,他們的幸福感怎麼樣?
楊瀾:他們會控訴我。其實我一直仰仗着他們對我的某種寬容。孩子小的時候,我經常需要出差做採訪,心裏感到很內疚的時候,就問我女兒:“你說我還能算一個好媽媽嗎?”我女兒說:“你應該算是一個好媽媽。”我得到了一個肯定。我又問:“那麼壞媽媽是什麼樣的呢?”“哦,就像白雪公主的後媽那樣。”所以我才知道,我之所以能夠做個好媽媽,是我的孩子對我要求過低的結果。每一個職業女性做媽媽都會有糾結,我希望將來我的孩子長大成人以後,他們會覺得媽媽有過那麼豐富的人生體驗,他們也可以追求自己的夢想,可以因此而原諒我。
快報:有一句話是“想想自己還不是最慘的,就覺得應該幸福”,而更多的人是在和別人的對比中感到自己不幸福,爲什麼人們總是習慣用對比來衡量幸福呢?
楊瀾:其實道理大家都懂,幸福就跟鞋子一樣,要看每個人是不是合腳,你拿別人的鞋子穿到自己腳上不一定合適。但因爲人生活在人羣之中,往往會不由自主地進行比較,這是給自己上的一把枷鎖,我們要做的,當然是坦然並從容地解開這把鎖。幸福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而是從心裏長出來的。
快報:對於女人來說,幸福是否和美麗有關?
楊瀾:其實這本書談到女性幸福的時候,特別講到我們談論最多的話題就是美麗。我記得三個月以前,我正好到美國出差,應邀看了一個小劇場的音樂劇,來自世界各地的女孩,每個人做了一番內心的獨白。有一個來自中國的姑娘講了一個關於芭比娃娃的故事,這個故事的原型來自中國南方做芭比娃娃流水線的女工,她說:“她太瘦了,硬邦邦的,根本沒法抱在懷裏,她總是一成不變地笑着,好像扮靚和微笑就是她全部的人生。她腦袋裏空空的,什麼也沒有。有個帥哥娃娃跟她配套賣,主要是爲她拎包的。女孩們都想長成芭比那樣,可是你們怎麼知道這就是芭比要過的生活?”
那是一個給我留下很深刻印象的故事。芭比娃娃總是有着標準的微笑,但與其在僵化的“標準”前自慚形穢,不如大大方方地秀出自己的與衆不同。我有我的美!
快報:很多人都說現在的年輕女孩很浮躁,尤其是在擇偶等問題上很現實,你怎麼看這個問題?你會給年輕女孩哪些忠告?
楊瀾:其實在我們《天下女人》的節目當中,除了來過很多所謂非常成功的、有着自己獨立生活和一些人生歷練的女性之外,還有很多年輕的女性,包括“80後”“90後”,在節目裏能夠看到年輕女孩的那份掙扎。我們的攝製組前後跨越幾年做過一個選題——在北京的蟻族女孩,她們來到陌生的大城市,她們有着不同的家境,經濟負擔也很重。但是在新的城市裏面她們去打拼,她們有那麼多的迷茫,也面臨這麼多的誘惑,她們每一天掙扎着往前走,我還是覺得能夠跟她們產生共鳴。
很多人說“我看了你寫給女兒的忠告”,我說對不起那個是別人杜撰的,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爲了匡正視聽,這本書裏我寫了幾條對女兒的忠告,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你永遠不可能滿足所有人對你的期待,也不可能得到所有人對你的喜歡,不要在這個方面花費過多的精力。我是不是得到了喜歡,是不是得到了接受,是不是足夠漂亮……不要一直尋求外界對我們的肯定。如果這個幸福是你自己能夠創造和給予的,你一定是一個更快樂的人。
本組撰文本報記者蘇莉鵬
五問
1.你的幸福是什麼?你現在做的事情你喜歡嗎?
楊瀾:我很喜歡,要是不喜歡就做不到今天了。推動我的不是那麼多的責任感,更多的是一種喜歡。我天生對別人的故事有興趣,特別是對那麼多女人的故事有興趣。我最近也覺得沒有一個純粹的幸福的感覺,好像這個幸福都是和煩惱相伴而行的。
2.面對煩惱該怎麼辦呢?
楊瀾:我的方法就是睡覺,我想不出這個問題該怎麼辦,我就必須要面對所有的已經安排或者未來將要安排的事情,想來想去都只是死循環,所以當我想不到出路時就想,趕緊洗洗睡吧。
3.大家都知道央視曾提過“你幸福嗎”這個問題,爲什麼現在大家都愛問幸不幸福?是因爲我們生活中缺少幸福嗎?
楊瀾:關於“你幸福嗎”這個問題,我想當別人向你提出這個問題時你可以不去回答,但卻不能不對自己有一個答案。
4.朋友是能直接給你幸福感的一個羣體嗎?
楊瀾:這些年我特別慶幸,我身邊有我特別欣賞的朋友,他們都有非常強烈的個性。我們表面上看是不一樣的人過着不一樣的生活,但我們骨子裏是一樣的,我們有一個非常自由的、非常自我的空間。
5.爲什麼你偏愛做有關女性的節目?
楊瀾:因爲我覺得,做一個女性的節目能夠把我們非常隨性、非常感性的那一面淋漓盡致地表達出來,而不一定只是以一種職業的形式來面對。
本報記者蘇莉鵬
摘選
我懷疑,關於美能帶來的獎賞,一直被有意無意地誇大了。有一位年過六旬的婦人,前後經歷十餘次整容手術,只爲恢復16歲的容顏,去找初戀的情人。願意做多少次整容手術是個人的自由,不過,經歷這番磨難的假設卻讓人存疑:只要恢復16歲的容顏,就能回到16歲嗎?那位初戀的情人,如果真找到了,他的驚喜多一些還是驚嚇多一些?那些愛的空白與人生的遺憾,是否也能用硅膠來填補呢?當我們否定了自己,別人還會接受我們嗎?有時候我們給“美”安排的任務是否太多了?有人認爲自己之所以缺少機會是因爲相貌不夠出衆,心理學家發現,當我們遇到挫折和拒絕時,通常首先尋找外部的原因,比如說上級沒有眼光,競爭對手用了不光彩的手段……即使當我們審視自身,也往往偏重外在的因素,“不夠漂亮”常常在這時成爲了替罪羊。我認識一位不斷整容的歌手,因爲她堅信自己沒有大紅大紫的原因就是不夠漂亮。而如果她肯多花點時間去琢磨音樂,她就會知道其實她的音樂還遠遠不夠好。我們面對魔鏡時,從不問“如果我更漂亮,我的問題就將迎刃而解嗎”,既然我們不問,魔鏡也就沉默着,它以爲這樣會引發我們更深層的思考。可是它忘了,思考是累人的,反省意味着更艱難的努力。人類喜歡方便的解決方案。現代科技讓我們擁有了前所未有的自由去改變自己的容顏,可是我們的內心是否變得更自由了呢?
被稱爲“法蘭西玫瑰”的法國演員蘇菲·瑪索自14歲初登銀幕,出演《初吻》,之後主演了《芳芳》《勇敢的心》《安娜·卡列尼娜》等作品,三十多年來一直是女性魅力的代表,無數男性的夢中情人。2012年12月,她來《天下女人》做客。有網友提問:“你的美貌是否讓你更容易獲得愛情?”蘇菲回答說:“愛情是一顆心遇到另一顆心,而不是一張臉遇到另一張臉。”我把這句話發到微博上,一天之內超過6萬人轉發。其實接着她還說了一句:“我們的心會改變我們的臉,而不是臉改變心。”這就是中國人說的相隨心生吧。我主持《天下女人》時的搭檔秋微說起這麼一件事:一天早晨她去咖啡店買咖啡,排隊的人不少,有的人看時間來不及就離開了。有一位女士顯然也在趕時間,她焦慮不安地來回變換着重心,抖着腿、跺着腳、搖着頭,嘴裏不斷髮出嘖嘖的聲音。秋微看到了她的臉,深深的眉間紋和鼻翼兩側的法令線如此之深刻,用秋微的話說,那簡直是人臉版的奔馳車標!唉,煩躁不會改變別人的做事節奏,唯一改變的只是自己的長相而已。
人生最沒有懸念的事就是我們都會變老,人生最大的懸念則是我們會如何變老。女人的相貌在歲月中悄然地發生變化。我們可以與時間做個交易,換得人生智慧,換得內心的通融。
節選自《幸福要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