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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後第二天,44歲的包月娥心疼地把壓在廢墟中的摩托車扒了出來。在道路崎嶇的山區,摩托車是最常見也是最好使的交通工具。老鄉們親切地稱它爲“電驢子”。
通往重災區甘肅岷縣梅川鎮永光村、永星村以及相鄰的禾馱鄉拉路村的生命通道在震後當天的傍晚便打通了。往常,如果沒有順車,包月娥到梅川鎮趕集都是步行。她還不會在坑坑窪窪的山路上駕馭馬力十足的摩托車。
地震發生的時候,她女兒從屋子裏逃出,而她的腿部被牆體砸傷,她掙扎着爬了出來。
22日早晨,這位中年婦女反覆在廢墟中搜尋着,試圖找到一件完整的東西。此次地震,她和家人倖免於難,但全部家當化爲烏有。這讓她憂心忡忡——前年,爲了給22歲的兒子娶媳婦,她舉債修建了一間新房。娶兒媳彩禮又花去七八萬。女兒今年從平涼醫專畢業,至今工作還沒有落實。女兒讀大學期間,已向親戚借債數萬元。至今,這個農家舉債十萬元之多。
這個家庭從來沒有放棄過改變貧困的努力。無奈,15畝山地不足以支撐一個八口之家。包月娥和丈夫每年都要對貧瘠的山地進行精細的規劃,種幾畝洋芋,再種幾畝黃芪、幾畝當歸。即便是趕上藥材價格好的年景,土地一年的收成也只有5萬元上下。
貧困與災難,像一對孿生兄弟。發生在7月22日的這場6.6級地震,距離2012年5月10日岷縣洪災僅過了一年多的時間。兩次並不算太大的自然災害,受災最重的都是貧困鄉村,都造成了令人心痛的傷亡。
對此,永星村村民宋永安認爲“我們這個地方條件不好。”他所熟知的事實是,當地蓋房用的磚一直要從鄰近的隴西、靖遠等地運,“造價太大”。目睹災後七歪八斜的土坯房,他感慨地說:“去年蓋的鋼筋水泥的房子,哪個不結實?”
災後,禾馱鄉拉路村的村民對前來採訪的記者說:“像我們這些地震多發地區,不能再建土坯房了。”
包孝財深知這一點。爲了給兒子蓋娶媳婦的新房,這位滿臉皺紋的父親咬牙蓋起了鋼筋水泥的磚混房。蓋房的磚是從靖遠拉來的,一塊磚運到當地價格要漲至8毛錢。一噸水泥從幾公里遠的梅川鎮運到這裏,價格要從500元漲至560元。
“磚混房造價要比土坯房貴一倍多。”包孝財說。災後,包孝財這幢尚未竣工的房屋成了全永星村最堅固的建築。正因爲如此,這幢房屋被“徵用”,成了永星村救災物資臨時發放點。
接受中國青年報記者採訪時,參與救援的甘肅省公安消防總隊高級工程師李生輝分析說:“此次地震發生在農村,被摧毀的多爲土坯房,耐震強度低,瞬間坍塌後,受困人員被虛土掩埋,很容易窒息死亡。”
此外,李生輝還告訴記者,因爲今年甘肅降雨較多,造成此次震區的山體鬆軟,地震導致大面積山體滑坡,多處房屋被掩埋。另外,頻繁的降雨也造成土坯房地基鬆軟,房屋容易坍塌。
23日,記者徒步察看了整個重災區。一道山粱之隔,便是遭受重創的禾馱鄉和梅川鄉。正如村民發現的那樣,與慘目忍睹的土坯房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新蓋的磚混房經受住了地震的考驗,穩穩地屹立着。
這是一片貧瘠之地。幾個村落星點坐落在山樑和溝壑裏,有樹林處便有人家。要耕作遠處的一塊洋芋地,需要下到谷底再攀上山崖。在這裏,貧困幾乎是先天性的。
震後,生活還在繼續。對於永星村支部書記包供同來說,他不僅是一家之主,還要對村裏幾千名受災羣衆的溫飽和安全負責。他的妻子邱勝娥被地震奪去了生命,遺體就停放在大門前的杏樹下。他的侄女從20多公里的地方趕來守靈,哭聲悲慼,令人動容。
他卻來不及悲傷。
“他去發放救災物資去了。”旁邊幫忙的一位親戚說。(記者張鵬)
(來源:中國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