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發生在美國的一樁槍擊案,讓貴州省副省長陳鳴明也隔洋“中槍”,當然,他中的是一種特別的槍,叫“脣槍”。
7月28日,陳鳴明在轉發一條美國槍擊案微博時說:“怎麼美國又發生槍擊案了?!”有人在跟評中提到了中國也發生城管襲擊案。陳鳴明迴應說:“天天罵祖國的人,又賴着不去米國!快去啊!堅決支持!去之前,先整形,不要讓人家看出是中國人!”
又有人認爲批評是“愛之深責之切”,陳鳴明則回覆道:“不是愛之切的問題,這些人不愛國,爲成爲中國人感到悲哀,讓他們趕緊去美國,越快越好!敗類,人渣!”
陳鳴明的話很快招來數萬條的評論。大部分人批評這位副省長邏輯偏頗言語失當,因爲批評城管、批評政府不等於不愛國;作爲副省長,想把批評者“驅逐出國”,並爆出“敗類”、“人渣”這樣的粗口,與他的身份極不相符。
迫於輿論壓力,陳鳴明昨天發表長微博,改口稱“監督和批評本身就是愛國的表現”,表示要“有話好好說”,併爲言詞不妥請求原諒。
作爲副省長,陳鳴明敢於實名開微博並且還能辛勤耕耘,這得到人們的認可,以致在一片罵聲之中,也有人爲他辯護,說他罵人反映了真性情;甚至有人呼籲批評他的人手下留情,避免讓官員們不敢上微博。
儘管陳鳴明活躍於社交媒體之中,有別於多數信守“沉默是金”的官員,但他在初露“真性情”時就受到網民的“圍毆”,還是顯現了我們某些官員與羣衆之間存在着深闊的鴻溝。
這既是一道思想觀念的鴻溝、邏輯思維的鴻溝,也是一道語言表達的鴻溝。在正常的觀念中,無論對個人、羣體還是國家,能夠時時指出其缺點的,往往都是至親至愛的人,這就是人們常說的“愛之切則求之苛”。
相反,那些只會一味阿諛奉承的人,則往往心懷企圖。《戰國策》裏有個“城北徐公”的故事,說的是鄒忌請妻、妾和客人在自己和美男子城北徐公之間“選美”,結果三者都說鄒忌比城北徐公美。鄒忌是個清醒者,他清楚自己比不上徐公,但爲什麼被問的人都說違心話?鄒忌道出了此中真相:“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妾之美我者,畏我也;客之美我者,欲有求於我也。”
把批評者視爲“敗類”和“人渣”,這不僅是思想觀念問題,還是官員的素質教養問題。堂堂副省長,用如此粗劣的語言謾罵不同見解者,這在其他地方,一定是個爆炸性醜聞,甚至可能會被迫辭職。
陳鳴明的“真性情”流露或暴露,讓人看到我們某些官員仍然習慣於向上表態,而不習慣於向下溝通。這一語言定勢使言說者往往只想取悅那些看不見的“背後聽衆”,卻顧不上“面前聽衆”的感受。他們知道,“背後聽衆”比“面前聽衆”更能決定自己的命運。在網絡出現之前,官員怎麼說,都會有“條件反射式的掌聲”;但在網絡裏,在獲得“背後聽衆”認可之前,先要經過“面前聽衆”真實而又殘酷的評判;而那些潮水般的罵聲,則可能反過來左右“背後聽衆”的評判。
缺乏面對多數聽衆的發聲訓練,使一些官員失去基本的大衆言說技巧。他們因此選擇在網上“潛水”。那些勇闖網絡的官員,有時在按捺不住時想一露真性情,卻因爲觀念系統與語言系統與網民格格不入,而被網民的語言之磚拍得遍體鱗傷,最終重新披上語言的盔甲。
社交媒體是一種真實得有點粗野和殘酷的媒體,因其真實,它呈現了相當一部分民意民情的原生態,成爲了解民意民情的重要通道。在強調“羣衆路線”的當下,它又是一個深入羣衆最直接最低碳的通道。在這樣的通道上隱身,領導人將與許多真實失之交臂。
現在最該反思的是,我們某些官員的身上爲什麼會有“網絡抗體”?換一句話說,爲什麼會有網絡過敏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