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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時過清明節,心裏多次想起宋人黃庭堅的那首七律《清明》,其中“雷驚天地龍蛇蟄,雨足郊原草木柔”這兩句優美動人,受到很多人的喜愛。而接下來的“人乞祭餘驕妾婦,士甘焚死不公侯”這對比鮮明的兩句詩,我認爲更加令人深思。
在這裏,詩人由春日美景聯想到榮枯生死的嚴肅命題,進而深入思索生命的不同意義。每個人的品格不同,其人生道路和價值也就猶如雲泥。
有人格者,纔有詩格、文格。清代學者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說“有境界則自成高格”。格的高低,區分出人的輕重和厚薄,也成爲評詩論文的一個重要尺度。好的作品都是有核的。格,就是作品的核。有了核,作品纔有生命力,纔有根,才能在別人的心中展枝、萌葉、開出美麗的花朵。
唐代詩人楊敬之在稱讚詩人項斯時說“幾度見詩詩總好,及觀標格過於詩”,唐代皎然在《詩式》中有“氣格自高”的說法,宋代歐陽修《六一詩話》中有“氣貌偉然,詩格奇峭”的評論。就連被視爲婉約派的宋代詞人柳永,其作品中也多次出現“屬和新詞多峻格”“雅格奇容天與”等與格相關的詞句。
而今天的某些作家,則多重作品的辭藻,重獎項,重“先鋒性”“現代性”,而少有關心格高格低的問題。甚至有作家以放浪狂狷、矯情作態爲時髦,以跑獎買獎、互相吹捧爲能事。然而,一個作家如果沒有了人格,其實也就沒有了文格。即使是通過手段榮獲了某某大獎,即使因爲某種出格的“表演”浪得聲名,可是別人評價起來,也可能會一言以蔽之:“格低!”
氣有清濁厚薄,格有高低雅俗。格的高低,還是由心的清濁決定的。一個心境清明的作家寫出了好作品,即使沒有獲過什麼獎項,人們照樣會記住他,尊敬他。而以人格尊嚴爲代價來獲取榮譽的行爲,則肯定會使作家自己的形象更猥瑣,更可笑。
“格”,閃耀着生命的光輝,照耀着腳下的道路。有時候需要忍受冷漠和孤獨,需要經歷風雨和泥濘,更需要用堅硬的骨頭和滾燙的心靈來追尋和捍衛。
(摘編自5月1日《中國文化報》,原題爲《說“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