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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清明回老家,宋家店的村支書來找我,說他們想在村頭建一個碑亭,不知亭中之碑是否合適篆碑文。我說了自己的意見,那支書再三道謝而去。老三對我說,這位村支書當得不錯,還替前任償還了不少債務。此前我已聽說,他上任之後,進山的山路變成水泥路了,文化活動室建起來了,“溪埠頭”也建得實用方便了,總之是做了不少好事。光是既能蓄水又方便洗涮的“溪埠頭”就建了五個——說是“溪埠頭”,其實還包括“溪埠頭”邊嵌在溪牀裏的那個長方形的水池。年近八十的老支書向來訪者誇獎說,這是爲民辦實事!
不久前又到老家走了一趟,有兩件事給我印象很深。“幸福院”建起來了,就在我祖屋的隔壁,原先叫做“新祠堂”。“幸福院”之爲“幸福院”,大概與“敬老院”相仿,卻也兼有接待外地來客的功能,旨在發展養老產業,帶動“鄉村遊”。據說已有三家養老機構看中“幸福院”的環境和設施並前來洽談。村頭的碑亭立起來了,四根柱子上題寫了兩副對聯,寫在前面兩根柱子上的,據說是一位長年在外年逾九十的長輩寫的。碑亭邊的影壁上,有鄉賢宋善春撰寫的《日鑄宋氏九百年考》,寫的是以宋家店爲主體的“日鑄宋氏”之來龍去脈,藉以弘揚傳統,激勵後人。
日鑄嶺處於會稽山脈的南部,是古時候從越州(紹興)到天台(台州)的必經之地。日鑄嶺內大都姓宋。這個地方以前很窮。我小時候就幻想,要是這裏也發現了什麼礦,比如金礦、銀礦、銅礦等等,該有多好,哪怕是鐵礦也行。如今回想起來,還真虧得沒有這個礦那個礦,要不然這塊山清水秀的寶地早就毀了。我在雙親先後去世之後,每年還要去老家走走,除了血脈之地的鄉情親情無法割離,也是因爲這裏的山,這裏的水,這裏的空氣,爲久居城市的人無法想象。我曾設想,利用從日鑄嶺到小舜江的自然環境開發生態旅遊,倘若這一設想可以成爲現實,既使城裏人得到空氣——這簡直就是他們的天然氧吧,也使山裏人得到人氣,以此促使日鑄嶺內的經濟發展。青山綠水日月長,農桑詩書天地寬。村支書和他的同伴們已經意識到這個優勢,正在着手做這篇文章。
與宋家店相連的是王化村。連接這兩個村落的是一座平橋。橋那一頭立着一塊不規則的玉色巨石,上書“王化村”三個硃紅大字。橋下還有外地遊客尤其是年輕驢友“鄉村遊”時野炊留下的痕跡。老二陪着我去王化村散步。那條古道旁邊的富有紹興民間特色的古村落的修繕令人矚目,一個古色古香的臺門屋前,已有以前紹興縣人民政府所立的“文物保護單位”的石碑,上面寫着“王化宋家臺門”。我們站在路邊,看到接二連三地有穿着迷彩服戴着貝雷帽騎着跑車的年輕人從遠處飛速而來疾馳而過,當年在澳大利亞黃金海岸見識過的景觀在這個古老的村落出現,使我頗爲興奮。老二告訴我,這個村的支書也當得很好,在全縣都有名氣的。我知道,這叫“口碑”,比石碑更寶貴。即使老二不說,我也看得出這個領頭人的發展思路。我相信這兩個村可以聯手幹一番事業。
對於“羣衆的眼睛是雪亮的”這句老話,前些年有人撰文提出質疑,證據也是很充分的。羣衆是一個集合概念,它是由一個一個的有血有肉又有七情六慾的個體組成的。他們的心靈也會經不起利慾的誘惑,他們的眼睛也會受到假象的迷惑,他們也會一哄而起,一鬨而散,盲目從衆,迷失自我。然而,矇蔽是不能長久的,一旦羣衆有了事實的教訓,就會引以爲鑑。比如說,他們無論如何也不會再去選舉那些變帶頭致富爲勒索斂財,變自治爲“獨裁”而使他們敢怒不敢言的村官上臺。因此,我很想套用一句名言說:羣衆的眼睛是雪亮的,也是不亮的,但是歸根結蒂是雪亮的。
說羣衆的眼睛歸根結蒂是雪亮的,還有一層意思,就是無論你做什麼事,怎麼做,想做什麼,他們都是看得見的。你的做派,他們看得見;你的思路,他們看得見;你的業績,他們看得見。既不要擔心你做的好事他們看不見,也不要以爲你做的壞事他們看不見。你是不是在爲他們辦事,你用幾分心思在爲他們辦事,他們最清楚。尤其對於那些就在他們身邊的基層幹部,他們心裏都有一杆秤。
“人在做,天在看”,老百姓就是“天”,羣衆就是“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