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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1日,在日本自衛隊成立60周年之際,日本政府正式通過修改憲法解釋、解禁集體自衛權的內閣決議案,這意味著日本戰後以專守防衛為主的安保政策將發生重大變化。
提出新的武力行使三條件
該內閣決議案推翻了日本歷屆內閣遵守的『自衛權發動三條件』,提出新的『武力行使三條件』:一、日本遭到武力攻擊,或與日本關系密切國家遭到武力攻擊,威脅到日本的存亡,從根本上對日本國民的生命、自由和追求幸福的權利構成明確危險;二、為保護國家和國民,沒有其他適當手段可以排除上述攻擊;三、武力行使限於『必要最小限度』。決議案稱,在同時滿足上述三個條件的情況下,允許日本作為『自衛』手段行使武力。
這份決議案還將允許日本自衛隊在『非戰斗現場』對其他國家的軍事行動進行後方支援,並要求對介於軍事衝突與和平狀態之間的『灰色地帶』事態加強應對,簡化下令出動日本自衛隊的手續。決議案同時規定,在出動自衛隊前會事先征求國會同意。
不過,決議案的通過並不意味著日本自衛隊可以馬上行使集體自衛權。日本政府還需要對《自衛隊法》等相關法律進行修改完善,相關法律將在今年10月舉行的臨時國會進行審議。如果相關法律獲得通過,日本即使沒有直接遭受攻擊,也可參與針對他國的戰爭。
國內爆發游行要安倍下臺
對於安倍政府通過修改憲法解釋、解禁集體自衛權的行為,日本各界紛紛表示反對。日本各地近來接連爆發示威游行,要求首相安倍晉三下臺,反對破壞和平憲法。
日本社民黨黨首吉田忠智稱這一行為是『否定立憲主義的暴舉』;日本連結黨黨代表江田憲司抗議執政黨在『密室協商』中決定事關安保的重大問題,實在『荒謬至極』。
自民黨內部也出現了反對意見。原行政改革擔當大臣、自民黨國會議員村上誠一郎表示,此次通過內閣決議會給自民黨帶來淪為在野黨的危險。
日本輿論批評安倍政府在解禁集體自衛權問題上過於急切草率,也沒有獲得國民充分理解。輿論認為新的『武力行使三條件』內容抽象、彈性很大,在集體自衛權行使范圍上表述曖昧,背離憲法第九條的精神,很可能使日本脫離一直以來堅持的專守防衛原則,甚至會對自衛隊規模的擴大、人員募集產生影響。
反應
我外交部敦促日本不得損害中國安全利益
針對日本政府通過有關解禁集體自衛權的內閣決議案一事,中國外交部發言人洪磊1日敦促日方切實尊重亞洲鄰國的正當安全關切,慎重處理有關問題,不得損害中國的主權和安全利益。
洪磊在當天的例行記者會上表示,由於歷史原因,日本在軍事安全領域的政策動向歷來受到亞洲鄰國和國際社會的高度關注。一段時間以來,日本執政當局一方面在歷史問題上頻頻制造事端;一方面在軍事安全領域采取前所未有的舉措,使日本軍事安全政策出現重大變化。人們不能不質疑日本是否要改變戰後長期堅持的和平發展道路。
洪磊表示,日本的國家發展走向歸根結底應由廣大日本人民來決定。中方反對日方蓄意制造所謂『中國威脅』來推進國內政治議程。中方敦促日方切實尊重亞洲鄰國的正當安全關切,慎重處理有關問題,不得損害中國的主權和安全利益,不要損害地區和平穩定。
釋疑
日本如何行使集體自衛權
一些軍事分析師認為,這意味著日本將擺脫發展軍事力量、參加海外軍事行動的限制,今後一旦日本主動使用武力,『自衛隊』將實際上成為軍隊。
可主動參與海外軍事行動
日本共同社解讀,集體自衛權解禁後,即便自身未受攻擊,日本也可以為協防『關系密切』的國家而使用武力。以憲法第九條宗旨為依據的『專守防衛』理念可能被束之高閣。
軍事科學院外國軍事部研究員袁楊接受新華社記者采訪時說,解禁集體自衛權對日本戰後軍事力量發展有跨時代的意義,意味著日本能夠以『關系密切』、『友好』的國家遭受攻擊為名義,主動參與一些超越本土防衛、非作戰行動之外的軍事行動。
比如,以前是美國能夠幫日本,而日本不能幫美國,解禁集體自衛權後,日本可以幫美國『反擊』第三方的『進攻』。相比以前的專守防衛,這一點變化非常大。
袁楊舉例說,以前,日本自衛隊參加聯合國維和行動時,主要承擔建設和平任務,往往是在後方,而且是停戰、停火之後。按照日方的說法,不能參加維和行動主體業務,只能參加一些附屬性質的業務。而集體自衛權解禁後,在一些特殊情況下,日本自衛隊可以參加一些具體行動,可能以武裝力量的形式出現在國際維和行動中。一支武裝力量如果能夠在海外執行一些武裝性任務,實際上就具有軍隊的性質。
謹慎且有限度地突破限制
解禁集體自衛權可以使日本發展軍事力量擺脫諸多限制。袁楊說,以前,自衛隊武器裝備發展受到一些具體限制,比如不能有進攻性武器,導彈射程被限於較短距離。解禁集體自衛權後,『日本軍事力量可能會慢慢有所發展,不過會有一定限度』。
中國社科院美國研究所研究員劉衛東認為,日本政府通過修改憲法解釋,獲得行使集體自衛權的法律權利,但具體行使時還是會相對慎重。這是因為周邊國家中,不光中國,與日本同為美國盟友的韓國對此也很敏感。
劉衛東認為,解禁集體自衛權後,日本不會馬上變得咄咄逼人。實際上,日本今後行使集體自衛權,還是會由美國主導。
影響
給亞太地區造成不安定因素
中國社科院日本研究所外交研究室主任呂耀東表示,日本行使集體自衛權是一個最大變量,目前整個亞太地區處於相對和平穩定的局勢,但是日本近年來的一些舉動,包括想將釣魚島國有化、介入南海實行所謂價值外交、在海洋安全上支助越南菲律賓等,都給亞太地區造成不安定因素。
根據日本內閣決議案文本,集體自衛權的行使范圍包括與日本有親密關系的國家遭受了外敵的攻擊,事態危及日本國民的生命和國家的存亡,日本可以行使有必要的最小限度的武力。
呂耀東稱,如今日本防衛不能走出國門的規定將被打破,勢必對整個亞太地區和周邊鄰國的和平穩定制造一些負面效應,而且他還會把觸角伸到全球各個角落,『安倍可以隨時認定任何一個國家對他的安全造成威脅,他若想動武,這些都可以由他進行判斷。』
日本的這一系列措施都表明他想要行使武力,不僅僅是在『家門口』,而是在全球范圍,『所有的解釋,一切的粉飾,所謂「最小限度」等都是為了在全球行使集體自衛權。』呂耀東說,安倍打著積極和平主義的幌子來推銷他的所謂集體自衛權,不論以什麼面目出現,都掩蓋不住他要行使武力的真實目的。
中日可能因第三方引發衝突
袁楊認為,日本解禁集體自衛權的大背景之一是中日矛盾,中國經濟快速發展、軍事力量強大,客觀上對日本可能起到一定的刺激作用。日本認為需要對中國極力遏制,解禁集體自衛權也包含這一目的。
共同社指出,安倍政府所謂旨在防止濫用集體自衛權的新『動武三條件』非常抽象,允許使用武力的界限模糊。袁楊分析,日方措辭稱『關系密切』的國家,而不只是『盟國』受攻擊,比如,日本周邊兩個國家發生武裝衝突,如果日本認為其中一個國家與日本『關系密切』,這場衝突事關日本國家利益,那就可能出手幫助這個國家去打另外一國家,即便這個國家不是美國那樣的盟國。
日本執政的自由民主黨『二號人物』、乾事長石破茂去年11月公開宣稱,要擴大行使集體自衛權的范圍,如果菲律賓、越南、印度尼西亞等東南亞國家受攻擊、會打破區域均勢,『可能攸關日本生死存亡』,日本可以使用武力介入和乾預。
『這就埋下一個伏筆,』袁楊說,『換句話說,以後中日之間衝突的可能性就增大了,第三方的原因引起中日衝突的可能性會增加。中日之間除了釣魚島、東海等現實利益的衝突外,由第三方因素而發生衝突的潛在危險會上昇。』
分析
日和平憲法將被架空
中國前外交部副部長、前駐日大使徐敦信認為,按照原先日本政府對憲法的解釋是不能行駛集體自衛權,但現在日本政府以內閣的形式重新作出解釋。所謂『解禁集體自衛權』就意味日本可以向海外派兵,實際上宣布把日本和平憲法變成一紙空文,這相當於跟戰爭聯系起來,『日本這種一意孤行、不顧內外反對的行為是一個很危險的信號,從和平角度出發,引起了日本內外相當一部分人士的擔心和反對』。
中國社科院日本研究所外交研究室主任呂耀東也認為,近年來日本政府的相關措施,實際上把日本憲法的和平主義給蠶食了,安倍要對日本的和平憲法重新進行解釋,『有悖於立憲主義,他的所作所為相當於在挖日本和平憲法的牆腳』。
美利用日本制衡中國
中國社科院美國研究所研究員劉衛東介紹,美國先前對日本國內關於解禁集體自衛權的討論相對低調,不管是國務卿還是國防部長、駐日大使均稱這是日本『國內事務』,不過多乾涉。但是,今年以來,美國看到日本國內對可能解禁集體自衛權的接受程度逐漸提高,希望從外部予以促成,國防部長查克·哈格爾和總統奧巴馬均直接公開支持日本關於解禁集體自衛權的考慮。
劉衛東說,安倍看到美國非常支持日本解禁集體自衛權,希望配合美國,並在日本需要美國時,作為一種利益交換,美國能夠網開一面。
美國支持日本自我『松綁』,不僅是從深化美日同盟的角度,更是從亞太再平衡戰略的角度。軍事科學院外國軍事部研究員袁楊指出,美國再平衡戰略的核心實際上是制衡中國的發展,使中國發展不要快到能夠挑戰美國霸權;同時,美國不願衝在第一線,希望利用中日之間的矛盾和摩擦,拖累中國發展。這是美國很重要的戰略利益。
分析師認為,美國需要日本在軍事上作貢獻,為美國分擔安全義務。袁楊舉例說,如果中國與菲律賓由於某些原因發生武裝衝突,按照以前的做法,美國會派戰艦援助,日本解禁集體自衛權後,美國和日本都可以派戰艦。那將是美國樂見的局面。
美不會徹底放虎歸山
分析師指出,美國既希望利用日本平衡中國,又想控制日本;徹底『放虎歸山』的話,對美國的安全不一定有利。歷史已經證明這一點。
袁楊說,對日本,美國有底線,最想見到的是利用日本最大限度遏制中國,同時不使中美關系破裂。就日本解禁集體自衛權而言,美國態度積極,有自己深層的戰略考慮,不會完全放開對日本軍事力量發展的限制。
劉衛東認為,美國的顧慮不在於日本會再次成為軍國主義國家,而在於日本解禁集體自衛權後,獨立和主動行為會增多,可能跟美國的利益需求不一致。
以主動攻擊潛在敵人的導彈基地為例,安倍設立的諮詢機構『安全保障法制基礎再構築懇談會』多次探討這一問題,比如,日本發現有足夠跡象表明朝鮮正准備向日本發射導彈,雖然還沒有發射,但是有足夠證據顯示即將發射,那麼日本應該有權利先下手,摧毀朝鮮導彈基地。而這些提議在一定程度上超出了美日同盟的基本框架以及美國的設想。
劉衛東說,美國期待的集體自衛權是在美國主導下的集體自衛權,而安倍期待的則是日本自己主導的集體自衛權。在這方面,美日有分歧。
此外,安倍自2006年首次出任首相起,就試圖讓日本重新變為『正常國家』,解禁集體自衛權意味著離這一目標更近了。外界普遍認為,安倍修改憲法解釋、解禁集體自衛權是走向修改和平憲法第九條的一步。
袁楊分析,美國並不希望日本徹底修改憲法第九條,不希望日本擁有正規軍隊。美國對日本修改憲法第九條有保留意見和一定的警覺。安倍的做法在某種程度上可能會挑戰美國的底線,但目前還沒有走到這一步。安倍認為現在修憲,國內和國際條件都不具備,包括美國對他的認可度。即便以後修改第九條,也不可能修改得很徹底。
鏈接 安倍的三個歪理
1.日本周邊『威脅』擴大
實則可能導致對外關系進一步緊張
日本首相安倍晉三上臺以來,在各個場合做出種種不合邏輯的解釋、辯護,試圖為解禁正名。
2012年12月再次出任日本首相以來,安倍不斷渲染日本受到所謂『威脅』,多次在國會聲稱:『日本領海接連受到侵犯。』《東京新聞》5月16日報道,安倍反復強調『圍繞我國的安全環境正在進一步惡化』。《朝日新聞》網站報道,安倍去年7月22日在參議院選舉後說:『在安全保障環境發生重大變化的情況下,為了保護國民的安全,有必要繼續討論行使集體自衛權的問題。』又據《東京新聞》,一次,安倍甚至在國會舉例說:『或許裝扮成漁民的武裝集團會登上我國的離島,我們應該加強對這種「灰色事態」的應對措施。』當場有議員反對這一說法。
對安倍這種為應對外部『威脅』而解禁集體自衛權的說法,輿論並不認同。日本《每日新聞》一篇社論評述,考慮到安倍政權的外交態度和歷史認知,人們不得不擔懮,一旦集體自衛權獲得解禁,將可能導致日本對外關系進一步緊張、自衛隊的海外活動無限制增多、日本憲法第九條體現的『和平主義』理念偏離正軌。
社論指出:『解禁集體自衛權將給日本的整體國家利益帶來什麼樣的結果,是有效應對威脅,還是導致安全危險?這是必須要審慎思考的問題。』
2.與他國自衛權不同
實則為國內外采取軍事行動開綠燈
安倍晉三今年3月4日在參議院預算委員會就修改憲法解釋以允許行使集體自衛權一事說,日本的做法明顯與他國可以行使的集體自衛權不同,『沒有設想與他國軍隊一起在海外行使武力的事態』。他還表示,日本國民對此應該予以理解。
此前,在他設立的『安全保障法制基礎再構築懇談會』一次討論中,安倍解釋說:『並不是說(解禁集體自衛權)就是要實際參加戰斗,只是討論能否搬運醫藥品和彈藥。(我)所說的「必要最小限度」的制約適用於全體自衛隊。』
今年5月15日,安倍再次表示:『自衛隊絕不會以行使武力為目的參加他國的作戰。』
針對安倍上述說法,日本《世界》月刊文章指出:『允許行使集體自衛權為日本在國內外采取軍事行動開了綠燈。』
《東京新聞》6月11日社論指出,禁止行使集體自衛權這一憲法解釋是經過歷屆政府多次國會論戰纔得出來的。(安倍)怎能以一屆內閣的判斷改變呢?戰後日本正站在十字路口。
3.推行『積極和平主義』
實則要將戰後的和平主義加以拋棄
安倍晉三2013年9月訪問美國時在紐約哈德遜研究所發表演講,稱行使集體自衛權的目的是使日本變成『為世界和平與穩定更積極作出貢獻的國家』。而他提倡的『積極的和平主義』是指日本身為經濟大國,應該加強軍事和外交方面的作用,以符合其經濟實力。
安倍同月在聯合國大會發表演講,再次提出日本外交和安保的基本理念『積極的和平主義』,聲稱,要將趨於內向的日本國民的視線轉向國際問題,爭取『讓日本承擔更大的責任』。
今年1月24日,在日本第186屆例行國會開幕會上,安倍發表施政演說時稱,修改憲法解釋以允許行使集體自衛權,是為了實現『積極的和平主義』。
《朝日新聞》一篇社論指出,安倍所提『積極和平主義』的真實意圖就是擺脫憲法第九條束縛,擴大軍事作用,說穿了就是要將戰後的和平主義定位為『消極』而加以拋棄。
美國《國家利益》雙月刊網站5月27日發表文章指出,解禁集體自衛權,讓人擔心的是,日本在1947年憲法中放棄了交戰權以來,日本軍事活動受到的限制會因為解禁集體自衛權而被放松到何種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