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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克蘭駐華大使奧列格·焦明接受本報專訪,解讀烏克蘭危機。陳小茹攝
烏克蘭駐華大使奧列格·焦明接受獨家專訪稱——
6月30日,烏克蘭總統波羅申科宣佈終止停火協議,誓言對東部分離主義分子進行沉重打擊。隨後,烏克蘭軍隊在東部戰事中取得進展,波羅申科也宣佈東部“反恐行動”進入轉折階段。雖然東部戰事朝着有利於政府軍方向發展,但分析人士稱,目前判斷烏克蘭戰事大局已定還爲時尚早。對於烏國內局勢走向、烏俄關係將如何設定等焦點問題,中國青年報記者對烏克蘭駐華大使奧列格·焦明進行了獨家專訪。
實現東部停火是目前的重中之重
中國青年報記者(以下簡稱“記者”):您認爲,烏克蘭東部的武裝衝突何時才能得以平息?
焦明大使(以下簡稱“大使”):烏克蘭總統波羅申科在就職儀式演講中強調,實現東部地區的停火是他當前最重要的任務之一。上月,波羅申科總統與來自東部的女議員格拉琴科進行了和平談話,然後公佈了14項和平計劃,其中最核心的3點包括:開闢一條走廊,讓親俄羅斯武裝離開烏克蘭、返回俄羅斯;解散烏克蘭東部的非法武裝組織;赦免那些願意放下武器、沒有重罪的武裝分子。烏克蘭政府希望這些努力能儘快恢復東部的和平生活秩序,波羅申科總統也願意與東部代表繼續和談。
記者:烏克蘭政府的談判對象是誰?是隻跟基輔認同的東部代表談,還是包括像普希林那樣自稱爲東部領導人的親俄人士?
大使:我們願意與最大可能代表東部各方利益的代表進行談判。烏克蘭東部地方政府和機構可以推出他們的代表,他們的州、市和工廠可以推出有社會影響力的企業家、政黨領導人或社會活動家來跟中央政府談。至於你提到的普希林,他宣稱自己是東部領導人,但他根本不是東部人民自己推選出來的。
在邊境修建隔離牆是個好建議
記者:第聶伯羅彼得羅夫斯克州州長科洛莫伊斯基已向總統提交計劃,表示他願意出資1億歐元,在烏克蘭與俄羅斯邊境修建兩米高、25~30釐米厚的隔離牆,並配備電子報警系統、壕溝和雷區,您認爲這是個好的建議嗎?
大使:我喜歡這個建議。我們也急需研究這方面的國際經驗,世界上有很多國家和地區都有這種設施,比如說美國與墨西哥邊境、以色列與巴勒斯坦之間。我們也在研究中國歷史上的經驗,比如說萬里長城就給了我們很大的啓發。
記者:修建隔離牆是否會進一步刺激俄羅斯?
大使:如果俄羅斯人不想看到這個,那他們就不應該像現在這樣行事。烏克蘭從來沒有主動引發俄烏衝突,從來沒有入侵過俄羅斯,也沒有侵佔過俄羅斯的領土,蘇聯解體更不是烏克蘭的責任,但現在俄羅斯卻侵吞了烏克蘭的克里米亞,又派武裝人員進入烏克蘭東部作戰,對此,我們也必須採取行動。這好比一家人住在一幢森林別墅裏,而周邊森林常有動物出現的話,那他很自然地就會修建圍牆來保護自己和家人免遭攻擊。
記者:烏克蘭需要一個什麼樣的鄰居?
大使:我們需要一個不干涉烏克蘭內政、在平等基礎上與烏克蘭合作的俄羅斯。
希望與各國發展關係
記者:您提到俄羅斯介入烏東亂局是爲了阻止烏克蘭尋求自由發展的道路,那麼烏克蘭希望的發展道路是什麼?
大使:烏克蘭希望與世界各國發展合作關係,問題是俄羅斯不願意烏克蘭與其他國家獨立自主地發展關係。比如說在經濟領域,俄羅斯只希望烏克蘭加入其主導的關稅聯盟,並在這一框架內發展經濟合作,其目的是封鎖烏克蘭的經濟。可對於烏克蘭而言,跟俄羅斯、歐盟、中國、非洲等發展合作關係都同樣重要,而且考慮到烏克蘭的地理位置,烏克蘭不是在西伯利亞,不是隻能與俄羅斯發展合作,相反,她是個歐洲國家,不可避免地要與歐盟成員國發展關係。烏克蘭當然也知道與哪些國家發展關係會更有發展,這點不同於中亞的其他國家。
記者:目前的烏俄緊張關係是否會促使烏克蘭加快加入北約的步伐?
大使:烏克蘭與中國一樣希望與歐盟建立自由貿易關係,但這並不意味着就非得加入北約。你能說中國與歐盟發展關係就說明中國要加入北約嗎?當然不能。烏克蘭憲法禁止烏克蘭加入任何軍事組織,這個至今沒改變。烏克蘭希望保持現狀,希望俄羅斯停止推動烏克蘭加入北約的行爲,因爲一個國家並不希望加入任何軍事組織,但如果這個國家受到更大的威脅,那它一定會尋找合作伙伴,所以烏克蘭希望俄羅斯停止干預烏克蘭內政,允許烏克蘭在平等基礎上發展對外合作關係。
俄爲何中斷向烏供氣
記者:俄烏持續數月的天然氣談判於16日宣告破裂,俄方當天宣佈中斷向烏克蘭供氣,並啓動預付款供氣機制。俄方宣佈“斷氣”後,烏克蘭政府與俄羅斯的談判是否還在繼續,談判的焦點在哪裏?
大使:俄羅斯不願按國際價格向烏克蘭出售天然氣,俄方給(烏克蘭)的報價比當前市場價高出一倍。烏克蘭是俄羅斯天然氣的最大買家,所以俄羅斯想借“高價”天然氣來向烏克蘭領導人施壓,從而達到影響烏克蘭內政的目的。很多國際觀察家指出,眼下俄羅斯對烏克蘭所採取的行動都是因爲能源。比如說,此前在克里米亞發現了儲量巨大的天然氣資源,原本依靠這些天然氣資源,烏克蘭有望擺脫對俄羅斯的天然氣依賴,可是俄羅斯侵佔了克里米亞;在頓巴斯地區發生的武裝衝突,也與當地發現了大量天然氣資源密切相關。因而,烏克蘭希望通過法律的手段追回損失,並要求俄羅斯以國際價格向烏售氣。
記者:俄方說改變天然氣定價是因爲烏克蘭未能如期償還債務,併爲此啓動了預付款機制,烏方對此如何迴應?
大使:這也是我們要上國際法庭的一個原因。在過去5年內,烏克蘭向俄方多支付了60億美元的天然氣款項,我們已向瑞典斯德哥爾摩商會仲裁院提出訴訟,希望追回損失。此外,我們還要求俄羅斯賠償因爲侵佔克里米亞給烏克蘭帶來的1000億美元損失,這既包括克里米亞的基礎設施,也包括在克里米亞新近發現的天然氣資源。
記者:在雙方訴訟期間,烏克蘭將如何應對俄羅斯的“斷氣”行動?
大使:首先,烏克蘭有自己的天然氣資源,通過開採這些天然氣可以滿足烏克蘭居民的生活需求。其次,我們與歐盟合作伙伴也有相關的協議,將從歐洲購買一部分天然氣。第三,烏克蘭天然氣場庫內有一定的存量(約140億立方米),可以滿足相當一段時間的需求。烏政府已成立能源危機指揮部,平衡各方的能源需求。需要特別強調的一點是,烏克蘭對俄羅斯的天然氣依賴主要是在工業領域,比如冶金、化工等高能耗企業,但是這些企業主要由俄羅斯企業運營,產品也主要銷往俄羅斯市場。所以,受俄羅斯“斷氣”影響首當其衝的是這類企業。
俄停止供氣也會面臨巨大損失
記者:俄羅斯明確反對烏克蘭“回購”其銷往歐洲的天然氣,並稱可能就此報復歐洲客戶,所以,烏克蘭真能從歐洲獲得天然氣嗎?
大使:首先,俄羅斯不可能停止向歐盟供氣,因爲如果那樣做的話,俄羅斯將損失數十億美元。更爲重要的是,天然氣一旦開採,要麼賣給別人,要麼就白白燒掉,因爲還沒有哪項技術能讓天然氣開採後再停下來,就如同用蓋子捂住瓶子那樣,這意味着俄羅斯遲早要重新賣天然氣給烏克蘭,因爲俄羅斯不可能長期承受這麼大的損失。其次,從俄羅斯進口的天然氣只佔歐盟天然氣消費的30%,其他則來自歐洲本土或其他地區,因而,烏克蘭可以依靠歐盟夥伴從北歐油氣公司、南歐港口等進口天然氣,不一定非得“回購”俄羅斯輸往歐洲的天然氣。
記者:要重修歐盟向烏克蘭供氣的管道需要相當長的時間,開發本國天然氣更是如此,那麼冬季到來前,烏克蘭怎麼辦?
大使:第一,冬季還沒有到,我們還有時間。第二,歐盟現有的管道網很發達。第三,我們將停止化工等高耗能企業的部分供氣,優先供應居民生活,這部分天然氣是足夠的。由於俄羅斯不能承受天然氣停供的損失,我們相信會在國際法庭開庭前通過談判桌來解決這個問題。烏克蘭最希望的談判結果是維持現有的天然氣價格,即每千立方米268美元,能接受的最高價格是每千立方米326美元。
記者:奧地利經濟部長近日表示,鑑於烏克蘭目前經濟疲軟,歐盟可以幫助烏克蘭清償拖欠俄羅斯的天然氣債務,您對此如何看?
大使:我們希望發展與歐盟的合作關係,奧地利經濟部長的講話也表明了歐盟的類似態度。烏克蘭應該加強與歐盟的合作,特別是在開放經濟基礎上的合作。至於從歐盟購氣的問題,反正烏克蘭從哪裏購買天然氣都要付錢,我不能說歐盟售烏天然氣的具體價格,但肯定比俄羅斯的低。
北京7月8日電記者陳小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