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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年前,曾有幸與時任中國雜技家協會主席的夏菊花一起觀賞過廣州軍區戰士雜技團演出的雜技劇《天鵝湖》,耳目一新,印象極深。新近,又得緣目睹該團演出的更趨成熟的雜技劇《破曉》,更是歎爲觀止,思緒聯翩。
在我看來,雜技作爲一門藝術,乃是人類以形體語言審美地把握世界的一種方式,它是以超常的高難度形體動作向生命極限的勇敢挑戰,靠營造觀衆的驚奇美感完成鑑賞。一般說來,演員是沒有臺詞和對話的。它以單個的節目組合成一臺演出,並不表述一個完整的故事。但到《天鵝湖》,這種傳統被創新了。傳統的雜技與“劇”結緣,新生出“雜技劇”——家喻戶曉的經典名劇“天鵝湖”的故事,把廣州軍區戰士雜技團多年積累的優秀雜技節目串聯起來。再到《破曉》,這種創新更向前突進一步,它以雜技語言嘗試演繹採自歷史與現實的中國故事和中國精神——年輕的特種兵戰士“我”和“隊長”在訓練中的成長經歷以及在歷史上的另一場戰爭中年輕的解放軍女衛生員“她”和“小戰士”英勇突圍送情報獻身的事蹟,兩個時空,交錯演進,把兩代軍人的理想信仰和意志精神的傳承發展,憑藉串聯得相當和諧的彈皮子、皮條、爬杆、草帽車技、跑酷、蹦牀和賦予了象徵意味的嘉年華、雷達、疼痛、登陸等精彩絕倫的雜技節目和相當簡練上口的對白臺詞呈現出來。於是乎,在這裏,傳統的雜技注入了“劇”的因素,講述故事,賦予精神價值意蘊和題旨取向。
《破曉》的成功,一在堅持以“各美其美”爲立足點。不忘本來才能開闢未來,善於繼承才能更好創新。一個國家、一個民族、一門藝術乃至一個劇團,都有自己獨特的歷史傳統和文化積澱,都理應走有自己特點的發展道路。廣州軍區戰士雜技團有着自己優秀的歷史傳統和代表着當代一流雜技藝術水平的豐厚文化積澱,其作品多次榮獲國際國內大獎。《破曉》以可貴的文化自覺和文化自信,傳承發展代代藝術家創作積累的優秀雜技節目,擔負起創新中國雜技藝術的神聖使命和崇高職責,從而真正做到了“各美其美”——“美”中國雜技藝術的精妙絕倫,“美”本團的歷史傳統和文化積澱。這纔有了堅守雜技本體、集中展示了戰士雜技團最高藝術水平的《破曉》問世。
《破曉》的成功,二在善於以包容的心態“美人之美”。每門藝術在繼承創新的發展道路上,都要在堅守自身本性的前提下善於學習,借鑑姊妹藝術適合自身的優長以豐富自身,這是人類藝術發展的一條普遍規律。《破曉》正是極智慧地“美”話劇藝術擅長敘事表意之“美”,適度把對白臺詞“拿來”,既作爲串聯各精彩雜技節目的“黏合劑”,又作爲講好中國故事、表好中國精神的重要修辭手段。這才令傳統的雜技與“劇”結緣產生出全新的具有敘事表意新功能的雜技劇。
當然,《破曉》的成功,歸根結底在於“美美與共”的交融、整合、創新功夫。雜技劇的本性是雜技,倘若削弱乃至喪失了雜技藝術的自身魅力,那麼不僅不利於雜技自身的發展,反而加劇了它的困境,那樣的“與共”是失敗的。《破曉》不是如此,它是“見好就拿,拿來就化”,其功夫下在“化”上。不能說它的對白臺詞已臻於完美,應當說在這方面尚存精雕細琢的較大空間,當然,它在“度”的把握上基本是適當的。惟其如此,《破曉》的藝術肌體,大體上是和諧的。正是這種和諧,產生了雜技劇獨特的美。所以,對《破曉》這部新生的雜技劇,我既不贊成用傳統雜技藝術的評價標準去苛責它,也不同意用話劇藝術的評價標準去強求它,而應當以包容的心態去熱情扶持它。
《破曉》這劇名起得好。它既是劇中人物“我”精神成長的“破曉”,也象徵着傳統的雜技新生出雜技劇的“破曉”。它所昭示出的一條堅持“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與共”的中國雜技藝術發展道路,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藝的健康持續繁榮,具有普遍借鑑意義。
《人民日報》( 2014年07月18日24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