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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莫斯科東北130公里普列謝耶沃湖畔的藍色巨石,以會“走路”著稱,近400年來已數次自行“搬家”:17世紀中葉,它從一個大坑中“爬”上坑邊;1840年,在沉入湖底半個世紀後“遊”至岸上;此後170多年來,又沿湖畔“漫步”數公里。
由於無法科學解釋其移動與重力場之間的聯繫,這塊巨石逐漸被賦予靈性和魔力,身兼保佑、詛咒雙重功能,成爲人們爭相膜拜的神石,但這塊世界名石周圍既不設護欄,也未標明警示,更沒有安裝監視器,甚至連門票都不收取,任其寂寞地躺在湖邊。巨石如此不設防,不禁令人心生擔憂:月黑風高、四下無人時,是否會有人痛下黑手,砸掉一塊據爲己有?
筆者在與當地人交流之後發現,對巨石的擔心實屬杞人之憂。1840年巨石被賦予神力後的一段時間,確有一些人出於自私敲取小塊帶回家獨自供奉。但隨着巨石的下沉和體型的“消瘦”,人們認識到了“長此以往,石將不石”,膜拜方式也漸漸改爲環石祈禱。在這樣的認知背景下,成年人嚴以自律,孩童們耳濡目染,在一代代潤物無聲的承接傳遞中,對巨石可持續理性的膜拜由主觀剋制昇華爲自願自覺。今天,大多數俄羅斯人業已學會了敬畏天地、師法自然,達到了君子慎獨、不欺暗室的至高境地。正因如此,這塊巨石多年來沒有再被“瘦身”,在悠然自得中保持了約12噸的恆重。巨石表面的光滑和黝黑,也有力地佐證了這一點。
自然界大凡在形狀、顏色、質地、功能等有與衆不同之物,往往被賦予超凡神力,同時也會有人不擇手段據爲己有,公器遂悲哀地淪爲私器。如何避免兩者這種悲劇式切換,讓人們在“留下足跡”的同時只“帶走回憶”,已成爲一個公衆話題。俄羅斯人的“藍石模式”,通過人們的自律自省和不渝堅守,於無聲處達成這一目的,堪稱自然保護篇章中的觀止之作。
而中東國家約旦對死海泥的保護方式,同樣值得一提。號稱“地球肚臍”的死海,其鹽分高到可將人託於水面,百萬年來積澱下的死海泥更能起到治病、護膚功效。然而,遊客躺在水面上浮游,上岸後就會自覺或不自覺地沾些“藥品”和“化妝品”。爲避免這種情況一再發生,當地旅遊部門進行了物理隔絕:遊客下水前先在離水幾十米的房間更衣,換上賓館提供的拖鞋,暢遊結束後再次更換,從而做到了不帶走死海泥沙。這種措施防錯、糾錯於無形,讓遊客感受到的不是警告與窘迫,而是關愛與尊重:死海水的含鹽度是普通海水的10倍,留在身上的鹽分若不用淡水及時衝淨,必然自討“鹹”吃。
世界各國對待天賜“神物”的保護,可謂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但無論是使人不“想”的“藍石模式”,抑或是使人不“能”的“死海泥模式”,都比佈滿鐵柵欄、警告語和攝像頭的模式更富有人性,也更爲省心易行。只有充分尊重人本身,纔會對自然產生髮自內心的敬畏,進而變客觀強迫爲主觀自覺。物自爲物,人自爲人,互不打擾,“相看兩不厭”。唯如此,才能“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唯如此,才能在真正意義上實現“留下足跡,帶走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