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電視劇《馬向陽下鄉記》劇照
常言說,藝術源於生活、高於生活,但來源於生活的素材經過提煉還能不能經得起生活的檢驗,則是一個巨大的挑戰。接到《馬向陽下鄉記》這個選題後,寫什麼樣的故事,聚焦什麼樣的人,這個故事和這個人在已往的熒屏上是不是出現過,農村電視劇發展到今天,還應該有怎樣的變化,我能爲這個變化起到什麼作用,如何讓鄉村故事不再是城市文化的獵奇,這是我的困惑,也是我向前的動力。這些問題逼着我去尋找一個有特定身份的戲劇人物,取得城鄉觀衆的最大公約數。這不是一個可以輕言成功的任務。
3個月裏,我在棗莊、淄博、威海3個地方前前後後走了40多個村子,面對面接觸了60餘位下鄉扶貧的“第一書記”,他們有的才下鄉,有的馬上就要結束任期,有的還帶着非常美好的願景,有的已經做得風生水起,成爲造福一方百姓的致富達人。他們來自不同的機關單位,因此工作上就帶有原單位的特點,比如,來自教育局的書記,首先從小學生的教育入手,抓圖書室和電腦室項目,在農村文化建設上大顯身手;有的來自計生委,計劃生育這項國策就會在那個村子得到更加嚴格地貫徹。有的書記家,上有老下有小,就只好把老人安置在村裏,一邊照顧老人一邊工作。我採訪的第一位書記,住在一個廢棄教室裏,窗戶關不嚴,大夏天連個蚊帳都沒有,條件極爲艱苦。當我問到爲什麼不改善一下時,他告訴我:去村民家裏看看你就會找到答案了。
改革開放30多年,繁華的城市背後真的還有一片貧弱的鄉土嗎?答案是肯定的。記得有一個村子,竟然從來沒有開進來過小汽車,村路只能跑小型農用車,村中的老人得病,救護車只能開到村口,得把病人擡出村子。當我來到這個村子採訪時,正趕上修路剪綵,村裏人說這比過年還要高興。通過大量實地採訪,我抓到了書記們身上的一個共性,那就是不帶有爲自己鍍金的功利心,而帶着一顆做對事做成事的事業心。他們下鄉帶着兩個必須完成的硬性指標:鄉村的黨建工作和脫貧致富,完不成就不許回去。這種看似強制性的要求,實則給了第一書記們身份速變的契機,而身份的變化帶來了行爲上的改變,反倒讓他們在心態上不再浮躁,做事更加踏實。他們對自己的要求是,先做到自己對農村和農民的瞭解,也就是要先有“知民度”,然後讓廣大村民瞭解自己,也就是有了“知名度”。知民度和知名度都達到了,才能得心應手地開展工作,不至於說外行話,解決與農民隔層肚皮如隔山這樣的問題。
經過3個月的深入採訪,大量的真實故事從平凡普通的話語中釋放出強大的能量,一個個生動有趣的故事感染着我,激發了我的創作慾望。由於第一手素材非常充分,故事馬上就有了明確的方向,創作起來非常順利。我的最大挑戰是,如何表現農民,這是創作農村題材電視劇十餘年來,我一直最爲看重的問題。我的解決方法是,在農村的現實環境中去認識農民、理解農民、表現農民,突出他們身上的淳樸和他們對幸福生活的渴望,通過人物刻畫展示他們的理想,而不是刻意突出農村的落後,人爲放大農民的缺點,有意迎合某種趣味拿農民插科打諢。有了這樣一個定位,下筆就有了分寸,就能用平和的眼光看待他們的過去和現在,發現他們的生活智慧、他們與這片土地絲絲相連的關係。《馬向陽下鄉記》播出後,得到了很多肯定和鼓勵,我想,這是對原創、對貼近生活的創作態度的認可。我相信,生活大於想象,只有腳踏這片生機盎然的大地,纔會接通地脈,筆底波瀾,講出與衆不同的故事,寫出獨一無二的精氣神。
《人民日報》( 2014年10月24日24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