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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篇叫《年輕世界》的文章言及“碰珠”與“門吸”:“七年前裝修時置下的立式衣櫃的‘碰珠’損壞了,衣櫃門無法合上”,上街去買“碰珠”,跑了三家商店,纔有一位老闆說“知道這個東西”,但“早就淘汰了”,現在“應該換上‘門吸’纔對”。作者因此感嘆:“我們這個時代變化很快……許多原本的‘新東西’‘新名詞’眨眼間灰飛煙滅,取而代之是更新的東西,更新的名詞。”
這位作者說的“碰珠”與“門吸”,我也碰到過。“碰珠”陸續報廢換了“門吸”,“門吸”的壽命似乎比“碰珠”更短,很快就“吸”不住“門”了。比這更折騰人的是鉸鏈,差不多都已先後老化斷裂,一不小心整扇玻璃門都會掉下來,新的鉸鏈型號與舊的稍有不同,就很難更換,我這把年紀的實已力不從心。於是想起以前的插銷與合頁,雖然沒有碰珠、門吸以及鉸鏈來得時髦,卻是經久耐用,未曾有過如此麻煩與折騰。
創新,意味着新老交替,意味着新陳代謝,這就有一個如何看待以及處理新與舊兩者之間的關係問題。安於現狀,樂於穩定,習慣於老的一套,對新的多有挑剔,這種情況必須警惕。電腦與網絡的普及,爲人們提供了諸多方便,極大地改變了人的生存方式。然而,迄今爲止,還有不少上了年紀的人,遊離於電腦與網絡的世界之外,不會用電腦寫作,不會用網絡,不會收發電子郵件,不得不用到電腦之時,也只好煩請別人代勞,這大概就是一個典型的實例。這一切的起點,就在於他們對於新的事物有一種習慣性的排斥,不想去接觸,不想去適應;對於老的東西有一種習慣性的依賴,總怕一旦失去了會給自己帶來無窮的麻煩。
新的是否一切皆好,老的是否什麼都不好,也是處理新老關係時必須謹慎考慮的。新老交替對於“老的”是一種揚棄,既有繼承,也有捨棄。例如前面說的碰珠、門吸與鉸鏈,其取代插銷與合頁的優勢,或許在於精巧便捷,然而,在用碰珠、門吸與鉸鏈取代插銷與合頁之時,能否讓它們兼有插銷與合頁經久耐用的長處呢?換一種角度說,在碰珠、門吸與鉸鏈同插銷與合頁進行新老交替之時,能否採用“改良”的方式,在插銷與合頁的基礎上加以變革,讓經久耐用的插銷與合頁也能兼有精巧便捷的優點?
說新與舊,還讓我想起曾在閩北農村考察“祠堂文化”時所見的家訓。這些家訓是世代傳下來的,體現了中華民族的傳統道德,其中或有糟粕,但更有不少內容,例如“敬老慈幼,和宗睦鄰”“克勤克儉,廉正謙恭”“見義勇爲”“富不忘貧”等等,卻並不過時。這些家訓與當地的能人榜、致富榜、成才榜、功德榜以及二十字的公民基本道德規範同處一室,既讓人們看到現代文明的淵源,也使人看到傳統道德的更新與發展。傳統道德與現代文明,或曰老的與新的,在此得到有序的銜接。
新的取代老的無疑有其合理性。老的不去,新的不來。然而,我們在張開雙臂熱烈歡迎新事物的降臨之時,也要理智對待“老東西”,不只着眼於精巧與便捷而忽略了爲這種新舊交替付出的代價。新的與老的是不能截然分開的。“新事物”的不斷完善需要一個過程,而在“不斷完善”之中,應當包含對於“老東西”之合理成分的充分吸取。